“青衣。”他突然认真了起来,听见他唤她,不知为何,突然瑟缩了一下身子。
抬头看去,只见他神色平静,却盯着她一动也不动。
“皇上,怎么了?”
他习惯的抓着青衣的手,青衣目光落在手上,又抬起了头。
“若是有朝一日我比你先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虽然我想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却不想你陪我一起死。”
闻言,青衣突然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来背对着他,脑海中想的却是他说的话。
若是有朝一日他先一步离开人世,她会跟先皇后一样吗?应该会的吧。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世事无常,万一是我先离开呢?”
沈云卿也跟着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向青衣,从身后抱住了她。
青衣低头看着他的手,自己的手也慢慢的搭了上去。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在摇头。
不知为何,青衣突然对将来感觉到迷茫,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做后宫的典范,这就是她的一生吗?
人死了真的会像书中那样,投胎转世吗?奈何桥头也真的会有孟婆汤吗?
“皇上,我想去看看他们。”
她口中的他们,没有说明沈云卿也明白,她说的是先帝与先皇后。
只见沈云卿有些犹豫,身为皇室之人,死了以后自然是葬在皇陵,他们的孩子也葬在那里,他担心她会触景生情,会想到那个孩子。
身后的人不说话,迟迟等不到他开口,青衣转过身看着他,神色犹豫。
“怎么了?”
伸出手还未碰到他的脸,便被他突然抓住。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青衣也不是一个抓着过去不放的人。
“只是在想现在出发,可还来得及。”
闻言,青衣轻笑出声,现在午时不到,来回两趟都来得及。
知道他有心事,既然他不愿意说出来,青衣也不戳穿。
换了一身常服,青衣站在铜镜面前看了又看,还是觉得衣裳普通些好看。
那一身皇后的华服纵然华丽,可是每每看着镜中的人都觉得不是自己。
转头看了一眼殿外隐隐约约的人影,他正襟危坐着等她,举止动作从来都是不慌不乱。
“走吧。”
看见青衣出来的刹那,沈云卿险些看呆了,仿佛看见了曾经的那个小女孩,亦如还在闺中的时候,生动,灵修。
似乎不管过了多少年,青衣都不会变,始终都是一个样子,一个他喜欢的样子。
从皇宫到皇陵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不过是睡一觉的时辰罢了。
就像是青衣,一旦上了马车就困意来袭,若非是有人叫醒她,还不知道她会睡到什么时辰,
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沈云卿的脸,青衣突然坐了起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什么都没有。
“到了?”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前行的动静,很显然,她这是多此一问。
只见沈云卿点了点头,便扶着她下了马车。
地上的泥土还很湿润,是刚下过雨的原因,出宫的时候还乌云密布,可是到了这里,却突然放晴,这天也是让人捉摸不定,说下雨就下雨。
担心她摔倒,一路上沈云卿都扶着她,原本这是毕影跟翎儿的事,只是二人还未碰到青衣,便被他谴退了下去。
每一步都格外的沉重,还记得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是来看她的孩子,这一次却是来看先帝与先皇后。
虽说她与先皇后的关系算不得很好,只不过是说过几句话的交情,可还是想来看看她。
这个重情重义的女子,让她心生倾佩。
其实就算沈云卿不说,青衣也明白,他也是想来的,只是一直找不到借口。
两人同葬一个陵墓,这也算了了先皇后的心事吧,生同寝死同穴,到死他们也没有分开。
“皇上,你说人真的会有来生吗?若是有的话,来生他们应该还会遇到吧,这般相爱的两人,想必老天也是不愿意拆散的。”
前面的一句话她是在问沈云卿,说到后面,更像是自言自语。
皇陵不是一个好地方,虽然宫中很多人死后都想葬在这里,可是不论再高兴的人来了这里,都会愁容满面。
沈云卿朝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人有没有前世今生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相信有,这个世上是有缘分的。”
因为有了缘分,所以他能够在将军府遇到她,也因为有课缘分,青衣能够成为他的妻子。
纵然过程不怎么好看,可是结果是他想要的。
“我明白先皇后为什么要陪着先帝一同去。”
一个女子一生中最爱的无非是父母,夫君以及孩子,先皇后父母健在,膝下有儿女尽孝道,而她,痛失孩子,夫君也离开了,她独自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与其一辈子生活在痛苦之中,倒不如跟着心爱之人一同去了。
“我一直觉得一个人做的最蠢的事就是自寻短见,可其实自寻短见也分原因的。”
“你不是常常听人说皇宫之中是最没有人情的地方吗?其实皇宫也是有真情的。”
就像他的皇兄,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还不忘为发妻安排后路。
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沈云卿也有些底气不足,纵然是皇兄爱妻子,可最终还不是后宫嫔妃众多。
他这么说,只不过是想青衣能够安安心心的陪在他身边。
“你的手受伤了?”正在他抬起手的一刹那,青衣突然看见他的手,只见通红一片,是被烫伤的。
闻言,沈云卿抖了抖衣袖,将伤口藏了起来,可是这如何藏的过青衣的眼睛。
一把抓住他的手,却又担心弄疼他,只好小心翼翼的掀开衣袖。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便暴露在她的眼前。
顿时只觉得心口一痛。
虽说她不是大夫,却还是看得出来,这伤口已经有好几日了,而且一直都没有处理。还好现下天还不怎么热,否则伤口该溃烂了。
也是她不够仔细,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见她这般心疼,突然觉得这伤口没什么。
反手牵着她离开。
“既然已经看了,我们便回宫吧。否则若是下雨,该耽搁了。”
一心惦记着他的伤,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先皇的陵墓。
“你怎么这般不小心,好端端的怎么会被烫着?”
沈云卿心平气和,对于伤口倒是不怎么上心,只要不是在脸上,一切都好说。
“这点伤不算什么的,一点也不疼,若是你今日没有看见,我都差点忘了。”
也亏的她看见了,否则还不知道在皇陵呆多久。
换作平日还好,近来天气不大好,有些潮湿,顾彦说过,她受不得潮湿。
青衣咬着唇,小心翼翼的给他上药,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记一件事不容易,可是要想忘记一件事却是很简单,
都说时间可以抹平一切,就像是先皇与先皇后的死,很快就从心底淡去。
虽说有些感慨,可毕竟不是有很深的感情,不过一个月,心中也没那么郁闷。
只是不知为何,却还是觉得有些食不下咽。
看的翎儿心里一阵着急,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小姐素来爱吃绿豆糕,便让御厨准备了些。
正当她邀功似的看着青衣,等着她吃下去,可是当绿豆糕出现在青衣眼前的时候,只见她居然干呕了起来。
这可把翎儿吓坏了,小姐自小身子好,就算小时候落下病根,也只是见她身子虚弱,从来没有吃不下东西。
“娘娘,你没事吧。”翎儿扶着她,一只手轻轻拍打着青衣的后背。
青衣一边干呕一边摇头。
见状,毕影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让人下去请太医。
停下来之后,青衣突然想到了什么,愣在了原地。
这几日食不下咽,时常会有干呕的现象,莫不是她怀孕了?
虽说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没有这么明显,可是跟后来的情况也相差不多,而且她听说怀孕初期的女人都是这样的。
渐渐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毕影也是一个见多识广的,虽说她还未嫁人,可是有些事还是懂得的,心中不免为皇上感到高兴。
见状,翎儿更有些慌了,这一会儿难受,一会儿傻笑,主子这是怎么了?
“娘娘?若是不想吃绿豆糕奴婢让人撤下去。”
闻言,青衣再看了一眼,不过是一眼,青衣险些又继续干呕,平日里最喜欢的,不知为何,今日看着觉得有些油腻,而且还能清楚的闻到油腻的味道。
于是吩咐道“撤下去吧,让人换一些清淡的上来。”
只不过看着那些绿豆糕觉得有些可惜了,环视周围的宫女,都低着头一动不动,每日这样站着,倒也是难为她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