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栖梧只觉得有些不过瘾,让人拿来了烈酒,看着酒坛子,不禁陷入了沉思。
还记得那时候,她整日粘在他身后,手上总是拿着一个酒壶,而他,每每看见,都会皱着眉头盯着她,沉声道“喝酒伤身,你还是个孩子,以后少喝一些。”
转眼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耳边也再也没有他的絮叨。
而他,也变得爱喝酒,只怕是酒量不比她差半分。
眼看一坛酒就快没了,栖梧站了起来,认真的拍了拍衣裳,拍了半天停了下来,低头呆呆的看着被酒洒了一身的衣裳,索性重新换一件。
前面人多,出去了难免又是一阵应付,于是走了后门。
皇城不是她的家,可是也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大街小巷都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不知为何,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襄王府,说来这皇城的皇子还真是命苦,一个英年早逝,一个终日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还有一个还被软禁着。
听人说,每日的这个时辰,顾彦都会到襄王府为襄王诊治,也听说这些时日,襄王的身子好多了,丽太妃也不再每日以泪洗面。
顾彦还真不愧是神医啊,什么样的疑难杂症都能妙手回春。
栖梧苦笑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开,殊不知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王府里走出了一人,正是她心中惦记着的顾彦。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身影,顾彦眼神迷离,心中不禁有些纠结,她…是来看谁的?
她似乎又瘦了…
带回了青衣,沈云卿吩咐人先将她送回宫,自己则是去了祁王府,纵然是不想面对,终归还是要送他最后一程。
却没想到会在祁王府门口遇见迎面而来的李承轩,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正要离开,相视一眼的二人皆是愣了一下。
看他风尘仆仆,想来是刚回来就先来了祁王府。
瞥了他一眼,沈云卿面无表情的仰起了头。
纵然心中百般不愿意,李承轩还是停下了脚步,乖乖行礼。
“臣见过皇上。”
单膝下跪,声音中虽有些疲惫,倒也是不卑不亢,对于他这个皇上,沈云卿心里明白,他心里是不服气的,只是服不服气与他何干?
“没想到岭南侯回来了,更没想到的是会是在这儿看见你。”言语中似乎是在说回来第一件事不是进宫复命,而是来祁王府。
若是换作常人,沈云卿或许不会说什么,可偏偏这个人是李承轩,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怎么看他都觉得不爽。
李承轩“臣有罪,还望皇上责罚。”
闻言,沈云卿挑了挑眉,还不忘点点头。
“这可是爱卿说的,既然你这般求着朕责罚,朕也不好驳了你的面子,那便罚俸一个月吧,日后可莫要再犯了。”
他一脸理所当然,似乎是再说,他成全了李承轩的愿望。
只见李承轩黑着一张脸,欲言又止。
最终憋出了三个字“谢皇上。”
从前只觉得此人卑鄙,今日看来,何止是卑鄙,还无耻。
原本心情沉重的沈云卿,在经过这事儿后,突然觉得心情畅快,只是没走几步,看着满院的白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大步的走了进去。
灵堂哭啼声不断,全是女子的声音,也是,祁王府姬妾众多,祁王这一去,可不就是将她们抛下了。
多数都还年轻,不过是双十年华,家中有一些势力的,段然会将女儿接了出去,嫁一个普通人也比守活寡好些。
恐怕还会有人暗自庆幸,沈暮辰如今只是一个闲散王爷,若是还未退位,这后宫嫔妃几乎都要跟着殉葬了。
一声“皇上驾到”刺痛双耳,原本还哭哭啼啼的众人,立马停了下来,只听见一声接一声的抽噎声,捂面擦泪,矫揉造作,她们之中,有多少人是虚情,又有多少人是假意。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不喜欢女人哭了,一来是太吵,二来是做作。
相比之下,只觉得青衣更好了。
“皇上万岁。”
扫了跪了一地的人,沈云卿没有说话,神情冷漠,最终看向了灵堂中间的那个人,身姿挺拔,纵然是悲痛万分,仍然不失半分气度。
她自然是听见后面的动静,只是没有心思跟着一同行礼。
就算治她一个大不敬,也无关紧要,夫君死了,正好可以陪着他。
只见沈云卿朝着她的方向一步一步的又去,先上了一柱香,才看向祁王妃。
沉声道“他走的时候,可有说了什么?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听见他的声音,祁王妃终于抬起了头,他也低头看向了她,居高临下。
只见她摇了摇头,开口道“没有,王府里什么都不缺,虽然王爷去了,可是要养活王府里的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她明白,此生王爷最遗憾的就是没有一个子嗣为他送终,这是他的遗憾,又何尝不是她的?
想到这个,祁王妃又开始泪如雨下。
“妾身看得出来,这段日子王爷很高兴,不同于宫里的高兴,从前在皇宫的时候,每每看见他笑,眼底总会出现几分哀愁,可是这段日子不一样,他笑都是发自内心的,因为有你在,有你他就不会有任何的担忧。”
说完,她又继续低着头烧纸钱,从前兄弟俩的感情似乎没有那么深,她也没有想到他会来。
都说他冷漠无情,就连当初父皇驾崩,他也没有流一滴泪,可他今日居然会来。
当青衣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此时只觉得有些头晕,但怎么也睡不着。
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突然没缓过神来,一时想不起这是哪里,直到看见不远处正坐着喝茶的沈云卿,方才想起来,这里是凤仪宫。
只是周围没有一个人,就连毕影跟翎儿也不见踪影。
许是察觉到青衣醒了,沈云卿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只见她已经坐起了身子,放下手中的茶杯走了过来。
“醒了。”
他是在问她,又像是质问她,青衣咧嘴笑了一声,笑的比哭还难看。
只见她点了点头,问道“我怎么在这儿?是栖梧送我回宫的?”说话间,声音有些沙哑,是她难得喝酒的原因,看她眉头皱的紧,就知道她一定很难受。
那些想教训她的话,顿时也舍不得说出口。
看他一言不发,还绷着一张脸,青衣仔细的看了看,似乎是心情不大好,便觉得他是因为祁王妃事,也闭上了嘴,怕说多了让他心中更加的不畅快。
她低着头,双手绞着被子,突然一个碗递到了她的眼前,里面的汤药让她的眉头皱的更紧,这熟悉的味道,不是小时候常看见母亲给父亲的醒酒汤吗。
“怎么,要我喂你?”直到沈云卿的声音响起,她才不情不愿的将醒酒汤接了过来。
有些不敢看他,倒也不是害怕,而是觉得有些丢脸,喝梅子酒都能醉成这个样子。
许是看不下去她这般拖拖拉拉,又将碗抢了过来一勺一勺的伟她。
直到碗中的醒酒汤见了底,青衣才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丢人?喝梅子酒都能醉成这样?”
说罢,只见他直直的盯着自己,目不转睛,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让人想躲避。
“不能喝酒算不了什么,放眼看看,有多少女子能喝酒的?不过你喝醉了倒也是安安静静的,耍酒疯那才丢人。”
说完还不忘揉了揉她的头,不过是一个极为寻常的动作,青衣就知道,他现在心情好多了。
不等她跟着笑,沈云卿又开口“说吧,今日怎么想起来喝酒?平日里你可是滴酒不沾的,可是有什么心事?”
说到最后,他声音渐渐小了,一脸关心的看着她。
这一问,倒是让青衣沉默了,脑海中浮现的是李承轩那张憔悴的脸,见她出神,沈云卿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
“没事,只是看着祁王殿下突然故去,觉得世事无常,有些感叹罢了,所以去找了栖梧,一同多喝了几杯。”
这话倒是与君栖梧说的相差无几,沈云卿便没有多做细想,想着她睡了这么久,也该饿了,便端来了饭菜。
都是青衣平日里喜欢吃的。
虽说不多,却也够了两人吃。
“皇上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会醒?莫不是王爷还会算命?”
闻言,沈云卿终于笑出了声,虽有些无奈。
轻轻敲打了一下她的头,说道“每隔半个时辰便让人重新上一遍,就是担心你饿了,既然醒了就赶紧吃吧。”
不说还好,经他这么一说,青衣还真感觉有些饿了,于是狼吞虎咽的吃了两口。
见沈云卿一动不动,她又停了下来,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皇上不吃吗?”
虽然说的有些不清楚,但沈云卿还是听明白了,只见他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