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撵之前,上官钰放下了青衣,头上盖有红盖头,遮挡住了视线,喜婆搀扶着她回头,她知道,爹娘此时就站在门口。她忽然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头磕在地上久久未起。
直到喜婆眼看时辰快要耽误了,急忙上前搀扶她,耳边轻语:“王妃,时辰快到了,不能再耽误,否则会误了吉时。”
青衣听后,只是目光扫过脚下,不做理会,仍旧慢慢悠悠,看的其他人心里直着急。
“走吧。”良久之后,青衣终于吐出了两个字。一步一步的走向喜骄。
将军府嫁女,摄政王娶正妃,排场极大,迎亲的队伍与皇上出行那般庞大,锣鼓声响彻云霄,大街小巷皆是一片喜色。
此时岭南侯府也是一片热闹,出征在外将近半年,李承轩终于回来了。
原本按照行程,是在三日之后才能抵达皇城,可是他心里惦记着人,一刻也没有耽搁。
“我的承儿终于回来了。”侯夫人老泪纵横,自李承轩出征她没有一刻不担心,尤其是听说他下落不明,她更是愁白了头发,原本年华正好,却已经有了白发。
而岭南侯仍是一脸肃穆的站在他的面前,没有太多的情绪,多年的征战沙场,让他不喜形于色。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儿子不孝,让爹娘担忧了。”他身上的盔甲还没有脱下来,一身戎装,风尘仆仆,跪在两人的身前。
阔别许久,他的脸上已经长了不少胡须,一心都在青衣身上,无暇顾及。
“早年就跟你说过,安安静静的读书,你非要进军营,此番九死一生,你可知道为娘的有多担心?早知如此,就不该答应你们父子。”侯夫人一边擦拭泪水,一边开口。
语气中的抱怨毫不掩饰,还不忘怒瞪了岭南侯一眼,自知夫人此时正是不快之时,他只好赔个不是。
反倒是一旁的李承轩开解道:“娘,这是孩儿自小的心愿,儿子答应娘,以后万事小心。”他目视着柳氏,柔声细语,侯夫人素来万事都依他,自然也只是随口说说,他志向远大,作为娘亲如何不知。
“好了,一路上风尘仆仆,也该饿了,让厨房准备吃食。”说罢,便牵着李承轩往正厅走去,三人同去,一路上欢声笑语。
可是走到一半,李承轩挣开了侯夫人的手,侯夫人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道:“承儿怎么了?”
见他一惊一乍的神色,岭南侯也皱起了眉头,可是受伤了哪里不舒服?
只闻他道:“我回来一事还未告诉青衣,想着给她一个惊喜,我先去将军府看看她。”
他脸上的笑意憨厚,拔腿就要往外跑去。
“站住。”可是还没有跑多远,就传来了岭南侯厉色的声音,李承轩疑惑的回头,爹怎么看上去有些生气?
只见爹娘二人面面相觑,似有难言之隐。
“爹还有何事?”他小心的开口,只见岭南侯上下打量着他,他恍然回神,自己还未换下衣服,身上却是有些脏了,还是先去换一身。
“儿子去换一身衣服。”他面上笑意不减,看的侯夫人有些不忍心,二人感情深厚,说出来对李承轩来说,无疑是当头棒喝,可是又不得不说,瞒得了一时,又如何能瞒一世。
“承儿。”侯夫人再次拦住了他的去路,李承轩不解,为何今日爹娘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是有什么事要同他说?只是他们神色不好,李承轩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脸上的笑意慢慢的淡去,直直的盯着侯夫人,眼中的担心异常醒目,侯夫人心中一阵难受。
“承儿可听到外面的锣鼓声?”响彻云霄,总是侯府隔的有些远,可是依旧听得很清楚。
李承轩点了点头,这不过是有人娶亲罢了,又不是不常见,只是听这声音想必排场极大,应该是皇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吧。
等到中秋佳节还有一月有余他打算这几日就开始张罗,五日后迎娶她过门。
侯夫人摇了摇头,对他道“跟我来。”随后带着李承轩往库房走去,每走一步,他的心就颤了一下。
一直到库房,李承轩的眼神滯了滞,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原本侯府送去将军府的聘礼,尽数在库房,一箱不少。
“这…娘,这是怎么回事?”李承轩艰难的开口,声音中掺着许些颤抖,一切都已经明了,可他还是要问,只因为他不敢相信。
莫说是将军府不会退婚,就说是他与青衣的情谊,青衣也不可能不嫁给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一个月前上官将军将所有聘礼都退了回来,说是青衣的意思,而今日…”她看了看门外,虽说什么都看不到,可她她还是怔了怔,续而又接着道:“外面的锣鼓声,便是端王迎娶青衣的声音。那仪仗队可是难得的一壮景。”
霎时间,李承轩目光涣散,险些站不稳,瘫倒在地,身侧的岭南侯没有要扶着他的意思,若是这都承受不住,将来如何撑得起一个家?
“这不可能,不可能…”他口中喃喃自语,趁着众人不注意,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将身上的盔甲脱下来,沿路丢弃。
见状,岭南侯立刻厉声吩咐:“来人,将世子给我抓回来。”
原以为他听后伤心便罢了,却还要冲动跑出去,要知道对方可是摄政王,且不说会让侯府颜面扫地,就说那摄政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得罪不起的。
“唉…这孩子。”面对此事,岭南侯也是别无他法,只是是已成定局,只有另寻婚事。
如此也是苦了青衣,他如何不知道青衣是为了救李承轩,否则怎么会在她与摄政王的婚事定下之后,朝廷就增兵?哪有那么巧的事,只是不知道沈云卿是何时看上青衣的。
脱去外袍的李承轩,只剩下中衣,虽说不冷,可是一人跑在大街上极为惹眼,他是习武之人,跑的很快,身后追他的人根本追不上。
他寻着锣鼓声追过去,终于看见了仪仗队,可是仪仗队很长,他扒开众人,艰难的前行,身后还有穷追不舍的人。
对他突然的无礼,引得众多百姓纷纷不满,一声声怒骂声,可是他一句都没有听见,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问问青衣,这到底是为什哦?为什么要退婚,为什么要嫁给端王,就因为他是摄政王吗?
终于,他不知道跑了多远,终于看到了车撵,只是里面的人隐隐若现,看的不是很清楚,依稀能看到身影。
“青衣,青衣。”他扯着嗓子大声呼喊,街上本就人声嘈杂,纵使他用尽全力,可青衣还是没有听见。
但是他的举动惹了不少人注目,衣衫不整,居然敢大闹摄政王的婚礼。
“青衣,你不是说过要等我回来吗?你不是说生生世世都要跟我在一起吗?你不是说非我不嫁吗?可你…可你为什么现在要嫁给他人?”他的声音太过于醒目。众人都知道今日是摄政王大婚,此人过来闹事,莫不是不要命了?
“青衣!”青衣紧握的双手突然颤抖了一下,她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那声音好生熟悉,像是承轩的…可是他不是还有三日才回来吗?
不禁暗自苦笑,终归是她太过于思念了。
“青衣!”
她突然睁大了眼睛,若刚刚是听错了,那么现在是切切实实的听到了。不顾一切的将头上的红盖头扯了下来。
她及笈的时候他就是独自一人先行回来,这一日,他也是撇开了大军回来的吗?
“停骄,停骄!”车撵内传出青衣的声音,听到声音的众人面面相觑,面色为难,这事怎么可以停下来。
“都没听到吗?快点停下来。”见他们不为所动,青衣怒斥,眼见她就要亲自下来了,喜婆大惊,在旁人的帮忙下,不顾礼节的上了青衣的车撵。
“哎呦我的王妃唉!可不能这时候停下来啊,孰轻孰重你可要掂量清楚啊!”在这皇城谁不知道上官小姐跟之前侯世子的关系,如今马上就要到了吉时,可不能横生枝节啊。
闻言,青衣总算安静下来,原本紧紧拽住轿沿也慢慢松开,两行泪落了下来。
“你说得对。”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如今这般,又是为了谁呢。
喜婆慢慢接过她手中的红盖头,想要给她盖上,可是被青衣挡开。
“我有些闷,就先不盖上了,等到了再盖吧。”
见她不在嚷嚷着停下,喜婆也算安心,自然也就依着青衣,坐在撵车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