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黄昏,与世广场上热闹非凡。前几日满目苍夷被毁坏殆尽的广场,经过众人三天三夜整理修葺,终是恢复了以往的样貌。
“搬到这里!”一名大汉周旋在人群中,充当指挥者。“哎,这两张桌子离得太近了,拉远些。”
冷水芸站在远处观望,这人的声音她熟悉,是那日刚醒来后在门外与自己对话的,好像说是叫老诺。“他是叫老诺吧?”
霜月陪在身边,听见主子问她,回道,“是。”
“给我讲讲关于他的事。”冷水芸很少想要知道他人的事,可是这个老诺看似外表刚硬,眼神却有种忧郁深深藏匿。
“老诺本名李诺,您别看他人长得粗犷,其实可细心了。功夫底子硬朗,曾先一直跟随掌门,掌门死后就一直闲着,偶尔像这样做些杂活。”霜月说完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哀伤。
冷水芸知道她有所隐瞒,“你说他一直跟随掌门,那日他在吗?”
明显身体一僵,霜月知道主子提起的那日是哪天,“活着回来的只有无争长老和老诺,其余人全部死在凤宫手里。直到现在他们依旧觉得愧对掌门的宠信。无争长老长久以来从没有放弃寻找少主,直到您出现带来少主还存活在世的消息。”
“他就轻易相信,若是白虎令是我杀了裴儿之后抢夺的,编了谎言骗你们呢。”冷水芸心中暗咒,他们是白痴吗?
“您不会的,霜月也相信。”霜月诚恳的说道。
冷水芸突的涩红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轻道,“你们盲目。”
广场上摆放了几十多张桌子,厨房陆续端出丰盛佳肴,无争和亦邪也加入行列,帮忙把酒坛搬出。
夜幕彻底降临,残月当空,将所有烛光点亮,一时间亮如白昼。
他们本来是单为冷水芸设了一个小桌,怕她受不了一群大汉的汗腥喂。
不曾想到,她下来瞥眼单设的桌子,凸显的位置,一脚将其踹翻,怒骂声传来,“谁的烂主意,有本事站出来,信不信本小姐就如踹桌子一样踹烂你,看不起本小姐是啊,直说!”
众人一呆,然后突然间了然的大笑。冷水芸拨开挡路的人,径自来到最中间的一张方桌前坐下,大声宣布,“这才是本小姐该坐的地方。”
有人率先开口,“掌门大方啊,一百坛十年的上好女儿红,这得多少钱啊!”
所有人应声起哄,冷水芸起身淡笑,大声飙道,“既然明白,就别跟我客气,一个字,喝!”接过霜月递上来的酒,高高举起,率先仰头喝下,一滴未剩。
不知谁说了句,“痛快!”然后众人学着冷水芸高举酒碗做了碰杯的动作后豪迈的仰头灌下。
“掌门。”无争本想出声劝她少喝,毕竟是身体刚好。不料却被冷水芸打断,“今夜没有掌门,我是冷水芸也只是冷水芸。”
随后又低声对无争说道,“别打扰大家的兴致,我知道你是想关心我,但今夜便让我陪大伙痛快一次。”
“是。属下明白了。”
欢声笑语不停传来,冷水芸躲不过众人热情,凡是来敬酒的她都一口闷净,绝不二话。渐渐感觉有点支撑不住,拉来无争挡着,自己悄声退了出去。走至一边才发现角落中,老诺单身远离喧闹。冷水芸走过去,盘腿坐在地上,手搭在老诺肩膀。
老诺霎时抬头,惊愕于来人,“主子。”
“怎么一人躲在这里喝闷酒?”冷水芸看眼他手中的酒坛,难道他都不用碗?
“没有。”老诺说完,眼神又落寞下去。
冷水芸干脆躺在地上,看着满天的星光,自言自语道,“有的事情我该知道的也都听说了,不会自认有能耐多管闲事,只是奉劝你,能放下的就放下,要不苦的总是自己,何必把自己关在心里走不出来呢,你不愿意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帮得到。”
“主子。”老诺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冷水芸是来劝他从那件事情里走出来。
“啊,他们还真是热情,我都快撑不住了。”冷水芸口中抱怨,可是老诺看得出她心情很好。
“该回去了,被他们发现相信一定很惨。”说着站起来,向人群走去,半路突然转身,“我正好缺人保护,愿不愿意来?”
老诺看着飒然离去的背影,眼中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心里暖暖的。
刚回去,就被人揪住,“主子刚才去哪了,叫我们好找,该罚!”
“该罚!”群声应和。冷水芸觉得额间冒出几滴冷汗。“亦邪长老,您觉得该罚什么?”
亦邪被众人问道,当下回答,“听说主子擅长舞蹈。”
冷水芸挑眉,像是问你从哪听说的?不过还是轻呼口气,心下放松,幸亏不是别的,舞蹈还是能应付的,要是罚酒自己绝对发飙,“好说好说。”
叫来霜月,问道,“霜月会抚琴吗?”
点点头,表示会。后来被冷水芸拉到角落一通交代,细细说明。不久前被踹翻的小桌再次被搬出来,上面放置一台琴。霜月坐在软垫上,双手轻拨琴弦,“铮!”
冷水芸执剑侧立,手中长剑在月光的折射下泛着幽蓝的光。一袭白衣嫣然肃立,长摆随风飘起。
琴声起,哀怨惆怅,悲凉凄凄,婉转缠/绵,声声细腻声声不息。
剑花挽起,剑翎飘荡,长袖善舞。歌声流出,且轻且缓,“轻上轻,独撵残花成落雪。悲上悲,看破红尘皆可乱。一曲相思,将回忆叹,又是几年离索。多少惘事闲愁,奈何,缘非浅。”
本还是喧闹的广场上出奇安静下来,唯剩冷水芸倾情的吟唱混着悠扬的琴声回旋。白衣少女歌唱一份感情,若聚若离,情深所致,分外凄漓。正当人深陷不能自拔的怅然失落时,琴声悠顿,再起时铿锵之音漂泊而出。
“若,此情,难待,何必苦苦相*。夜,月明星稀,你挑灯回眸,深暗拐角,可曾瞧见,那血染衣衫。抚琴,歌起,玉屏栏杆,一人悲叹。”
冷水芸歌声随之仓促焦急,带着不满,长剑指天。众人震撼,明明是一段悲戚感情,却让人觉得生命不息,爱意不息,绵绵不绝。“叹”字颓然落下,白衣伏地。
带了恐慌,冷水芸长剑垂地,眼神空洞望着前方,微启朱唇。琴声到此急剧转换,仓惶之情生动天地,烟波骤起。身体后躬侧仰,抬头瞪天,口中歌声又起,“莫生情,离殇已成,情生。梦里寻她,蓦然回首,空念。那人早已,走远。泪,划落腮畔,引歌长啸。剑弑天下,可曾留恋,那红颜绝艳。”
诧异于冷水芸的多变,众人紧紧锁着那名白衣的少女,她剑气生风,柔中带刚,绝望中盼着希望,是谁可以让她牢刻在心?痛苦的感情,化作长剑,嗜血天下,心尚存留恋。
琴声停了下来,周围只剩默然低语,飘幻。“错牵挂,回首百年,可叹世间轻悲,无需欢。”
歌罢,冷水芸抢过被震慑住的亦邪手中酒碗,满满的沁凉酒水,全数滑过咽喉,让她忍下想要冲出的泪水。
很久之后,喝彩之声才此起彼伏的传来,他们钦佩这名年轻少女,一曲中透露了敢爱敢恨,刚强坚决,不容质疑的爱意。
他们察觉了冷水芸的豪迈,娇柔,决绝,不舍,让人疼惜。
冷水芸举起酒碗,对着众人喊道,“兄弟们不醉不归,喝!”
“喝!”上百人齐声响应,声势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