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迷雾散开后而赶来的众人，在进入凤宫时就看到远处，段潇捂着胸口退至墙边，倚着墙滑落在地，而凄白的墙上留下一趟血痕。
曾经自傲的男子，低着头颅，手捂住伤口，不断的咳出鲜血。
冷水芸提着滴血的宝剑，走在花瓣铺满的地上，血顺着剑身低落，娇艳妖娆。一步一步踱到段潇身边，蹲下身去，伸手抬起他的下罢，*迫他直视自己，本想冷言冷语嘲笑一番。话刚至嘴边还未说出，只见段潇失神的眼睛骤然间发亮，他艰难抬手在她白皙的脸侧摸索，摸索至柔嫩的耳后部位，手停住轻微用力。“哧啦”一声，伴着丝丝疼痛感，冷水芸才发觉原本附在自己脸上的薄薄人皮面具被撕下。段潇有些意外的看着熟悉面孔，每日每夜的牵肠挂肚，并不是白白的付出，她活着便胜过一切。
不理会段潇难得一见的温柔笑容，抢下他手中攥着的人皮面具，上面有破口，应该是在刚刚打斗时被划破了，难怪会被发现。
段潇沙哑着嗓音带点不知所谓的开心还是沮丧，用只有他俩才听得到的声音低低怀疑道，“你还活着，你居然还活着？”
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太叫人不敢相信了。
“是！看到我还活着你很诧异是不是？落入深渊万丈，竟还能完好如初，你很不爽是不是？”冷水芸难得的尖酸刻薄挖苦段潇，道“你现在肯定后悔当时没有一掌击碎我的心脉，后悔喜欢上了我。”
听她刻意的讥讽，段潇却是生不起气来，痛恨极了这样的自己，对她低语“我也曾这样问过自己，可得到的答案都令自己厌恶。不后悔，从不悔喜欢上你。”
许是他话中的意义太过情深，冷水芸一时无言以对。
段潇抬起越发沉重的眼皮，凝视着眼前心仪的人儿，她冷着一张天仙美颜，怒红一双星璨眼眸。自己真当让她恨至如此地步吗？“芸儿若是当初我没有给你那一掌，你还会恨我吗？”
“恨不过就是一个字罢了，哪里说得出道得尽？说是恨不如仇字来的贴切，恨到极点便是仇了。”冷水芸用衣袖抹去他刚刚咳出的一口鲜血，面对将死之人，深仇大恨都可抛之脑后。“你都快死了，我哪里还有仇还有恨，那样不是太小心眼。”
“你可知在你落崖时我多么害怕，害怕你就这样死了。”回想起冷水芸刚跌下山崖时自己的暴躁、痛苦、失落、不安种种杂乱的心情，现在全部豁然开朗，“幸好你活着。”
“若，时间可以倒转，无归崖上你还会再给我一掌吗？”冷水芸淡淡地轻声问道。
乍一听到问题，段潇愣住，却没有思考颔首点头，坚定冷漠的回答道，“会。”
“哈哈！”有点像哭的笑声过后，只有冷水芸冰冷的声音，“段潇，你说的喜欢让人感到害怕。”
虚弱一笑，带着自嘲，慢慢的阖上眼睛，段潇命已尽。
冷水芸凝视逐渐冰凉的尸体，不等她多想，下面传来霜月的惊呼声，“主子！”
原本服下药丸，进入昏迷的老诺不知为何又是一口黑血溢出，全身痉挛抽搐，吓坏一旁看照的霜月，引起尖叫。
听到霜月的呼喊，冷水芸身体猛然一震，空气中满满弥漫着血腥味。紧张到顾不得掩藏属于冷水芸的精致面容，将自己暴露在他们眼前。顾不得他们诧异的眼光，去解释她假死的原因。这一刻眼中心中唯剩下替她挡了暗箭，命在旦夕间的老诺。
推开人群，霜月正拿着手帕擦拭他嘴角不停流出的黑血。冷水芸拿过手帕，替代霜月轻拭老诺嘴边的血迹。
许是感觉到属于冷水芸的气息，老诺睁开疲惫的眼睛，哑着声音喊了一声“主子。”
饱含了太多的感情，冷水芸被这一声弄酸了心。“主子。”见冷水芸没有反映，老诺又是喊了一遍。才换回她带了哭泣的两个字，“闭嘴。”
“为什么？”泪滴落，倔强好强的主子为了自己而哭泣吗？第一次见她，她刚来与世身穿一袭红底黑边银绣白虎纹路广袖长裙，美丽威严，如同帝王一般尊贵。第二次见她，是在仪式上，宛如死神降临，勇敢坚强。第三次见她是在主子允诺的酒宴上，她一脚踹翻为她单设的小桌，极为不满的大骂，说是谁的馊主意，信不信她会像踹翻桌子一样踹翻出主意的人。主子很豪爽，从不计较他们这群汗臭男人围着她说笑。
第一次接近她，是主子刻意过来找自己，她劝他放下曾经放不下的，毕竟都已经过去。她临走前回头问愿不愿意跟着她时，老诺心里变得暖暖的，那时就想，要保护好主子，哪怕为她付出生命也值了。
“什么……为什么？主子，老诺可以保护……您，可以呆在您身边就很高兴了……”咳，看着因为自己咳血而落泪更凶的主子，老诺试图安慰道，“不哭，老诺不疼……不疼的。可以保护好……好您，老诺……死也，死也情愿……”
“屁！”顾不上娘以前的教导，冷水芸吐出粗话，“我就不该把你招到身边，就不会有今天。老诺，本小姐命令你不准死，听见没有！”
还记得老诺第一次到她身边做事时，高大的男子有些怯弱。渐渐混熟后，他跑前跑后，在她身边用着极恶心的声音喊芸儿主子，好几次忍不住想抽这个男人。
“没能……保护好裴主子和少主……老诺很懊悔，若是……再保护不好您……老诺……活着……活着还有何用……”老诺两眼上翻。露出眼白，竟似要咽气。
冷水芸怒喝道，“我不需要你保护，吃过狐血的我……”话停顿，狐血？食者不蛊。若是我的血可不可以克毒。不待多想，咬破手指，扳开老诺紧闭的双唇，将数滴血珠滴入他的口中。她不知会不会有效，但也是要试试的，有希望总是好的。
众人不解冷水芸的动作，只有无争明白，带着期望道，“对啊，主子食过九尾狐血，希望可以救回老诺一命。”
九尾狐血？武林上很多人都听过九尾狐传说，却不知九尾狐真的存在，而眼前少女甚至食过其不蛊之血。
失望很快来临，老诺停止心脏的跳动。霜月许是最坦诚的人，抱着老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无争难得有血有泪，太久的伙伴在眼前离去他免不了伤心。
冷水芸抖着双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无力地眨动，泪水顽强到不愿落下。眼前的不再是不可一世的与世掌门，她现在只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老诺，不替她挡箭就不会死，老诺是因她而死的……有了这个想法，冷水芸更加自责。
蓝轩寒一直静静旁观，却在看到芸儿痛苦的样子后，打破沉默。走上前弯下身子将显得倍感软弱的少女拥入怀中，劝说着，“不要再自责了。”
后面传来的温度叫人安心，稍稍侧身，将脸埋入宽阔的胸膛，无言的寻求安慰。蓝轩寒，蓝轩寒，蓝轩寒，我好难过，怎么办？
似是听到冷水芸内心的声音，蓝轩寒手臂用了力气，将她更紧的揽入怀中。“芸儿，一个护卫，一个誓死要守护你的人，若是眼睁睁看你死去，那他只会生不如死。所以你要明白，老诺说的心甘情愿。”
我还是不能明白，你们口中所谓的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