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那个人手中的汤匙轻轻的碰上了瓷碗,清脆的如同山间鸟鸣的声音。
冬日的寂寥,穿越清冷光华,笔直的刺穿彼此的心田。
“为什么?”他的声音略微带疑虑与不安。
“原来你不知道我喜欢纽约呀?”秦想无辜的看着他,一副很郁闷的样子。
楚曦埋头继续他的早餐。
餐厅里又开始持续的沉默。
她于是耸了耸肩,喜欢还真是个绝佳的理由,阻断了他再问的念头。喜欢是不用问理由的,同时喜欢也可以作为最大的理由。
她喜欢何辰墨那么多年却一直没有去找理由,楚曦为宁儿等待那么多年又何来的理由,他们结婚三年彼此互不干扰又是什么理由。
理由,当深究起来的时候,真的只有喜欢或者不喜欢一说。
屋子里的气氛在她说完这几个字以后,一下子低落了许多,安静到她清晰的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她间或抬眸看他,他却一直低着头,桌上早餐吐着温吞的热气。
她的心慢慢踟蹰,慢慢起了波澜,慢慢转化为深刻的沉静。她甚至迫不及待的想问这样一个问题,他究竟在逃避什么……
纽约,是许潇宁的所在。
她其实不喜欢纽约,因为它太过于繁华,大都市的热闹与喧嚣,不是她能承担的。
吴耿榕说,秦想,你真适合去过隐居的生活,或者顺便出了家。她也配合,笑着说,还是您老了解我。
这样的玩笑一直延续到她大学毕了业。
她也曾一本正经地跟楚曦说,她想去过隐居的生活,没有烟尘沾染,只有天空的纯净与大地的厚朴。
楚曦笑她,小隐于野,中隐于市,大隐于朝。像她这样热衷于隐匿在山林的人,只能算作小隐,是没出息的做法。
但她就是这么没有出息。
那个人,她很想去看看。单纯就想知道她是否还一如从前那般对他执着眷恋。在她的信条里,爱情是亘古的誓言,不会因为时间和空间的转变而消逝。
他们与她不同,她只是单恋何辰墨,但他们之间曾有过承诺。
“那我们去纽约过圣诞节吧。”
“圣诞节?”她被他的突然出声吓到,手中汤匙落在餐桌上。距离圣诞节也不过是个把星期的时间了,他这个时候却跟她说去纽约过圣诞节。
“时间也太赶了吧,你确定能去的了?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去纽约过圣诞节啊?”他们两个好像都不兴这西洋节日的,最多在平安夜啃个苹果凑凑热闹。
“我们不是一直没有过蜜月吗?”低低凉凉的声音,含着轻轻的笑意。
“到适合的时机了吗?”她微微抬起头,他的侧脸在晨曦的日光中若隐若现。
他曾在结婚前问她想去哪里过他们所谓的蜜月,她说,不必了,等适合的时机再去吧。于是这个适合的时机被推迟了三年,却一直没有等到。
“也许到了,也许没有,有那么重要吗?”
秦想蹙着眉,没弄明白他的意思。“不对,楚曦,你莫名其妙的说什么呢?”就他们现在这个状态,真的适合去享受这种相爱的人才喜欢的东西嘛?
楚曦将手上汤匙放下,一本正经的看着她,挑着眉头笑。“上次的竞标工作圆满完成,作为奖励,公司提供一次免费旅游的机会。”
秦想轻嘘了一口气,咳,果然又是一次捉弄。“所以……我也可以去?”
楚曦笑笑说:“一起去吧。”
她说好。
出门的时候,他说:“秦想,有的时候我真想就这么过下去算了。”
她想了想,笑着说:“一辈子很短,别委曲求全。”
这样的话,他们之间说过无数遍了,像是相互打气,像是相互安慰。
晏筱禾说,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过日子,明明是挺好的一对儿。
她跟楚曦两下相望无言,谁不想要幸福,但幸福不是谁都可以给的。他们之间的温情归为亲情尚可,归于爱情终却差了一点。
有的时候,秦想也会想,如果她不那么倔强,如果他不那么执着,他们之间原本可以有一段很美好的感情。
只可惜,两个都是不肯轻易认输的人。
秦想立在门侧,她仔细的替楚曦整理衣裳,做着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事。他的声音响在她的头顶,说:“秦想,你这么好的女人,为什么没有人追求你?”
秦想抬眸撇了他一眼,歪着嘴角说:“楚先生,可惜这么好的女人还真是没人追呢。”
楚曦抿着唇看着她,眼神里晃晃悠悠升起一些笑意,他抬手摸摸她的头发,说:“秦想,别再执着了,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这样的话,由着他这样温纯的男人口中说出来,真有一股子凄凉与感伤。
秦想翘着唇角,笑着说:“那你回头给我物色一个吧,这样宁儿回来以后,我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她无意的一句话却让面前的男人变了脸色,他微微冷了眉眼,说:“秦想,敢情你早就想过这事了?”
秦想无辜的抿抿唇,话说这是谁先挑起的话题,她不过是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说罢了,他倒是反过来责怪起她来了。
“上班去吧,青年!”秦想微勾起唇角,朝他挤眉弄眼的做了个鬼脸。
楚曦轻叹了一口气,说:“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会变成这样?
脸上的笑容被迅速的僵化,秦想愣住。
如果不曾那样刻骨的眷恋,如果没有那样铭心的伤痛,谁愿意变成这样一副冷漠的模样。
她笑笑说:“楚曦,我一直都是这样,从来没有变过。”
楚曦转身离开,周遭的空气里还凝滞着刚才的沉重,呼吸里藏着一点琢磨不透的疼与伤。清晨的天,变了颜色,墨蓝墨蓝的向楚曦常用的墨水。
秦想轻咬了一下嘴唇,转身回了房间。
那么出其不意,何辰墨又来电话,说:“秦想,出来吃个饭吧。”
她揣度不出他的意思,很自然的拒绝,说:“不了,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下次有空再说吧。”
何辰墨说:“秦想,记得我姐吗?”
何晨雪?
秦想抿抿唇,说:“记得。”
“她想见你。”
秦想心里一阵微微的刺痛,他的意图她怎么会不懂,只是,心里却止不住的悲凉。
人与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的人回来了,有的人走远了。
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