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梦飞突然笑了。“你看你看,我应该先做好面条的,吃饭比什么都重要……”
她就跳下床,在地上穿上衣服,然后到灶间烧火做饭。先从院子的柴火堆里抱点柴,放一点锅灶里,弯腰低头,用火石互相击打产生的火花,再把容易点着的一种干草点着;猛吹一下,就有了火苗;火苗伸展着,像倒流的水一样就烧没了干柴,干柴就“噼噼叭叭”响;一些烟串出锅灶,梦飞就咳嗽了两声。
倒一点花生油锅里,油“滋滋”唱起来;再加一点葱花,满屋子就香。
这就是夫妻之间的生活?这样的生活会产生新的生命,伴人到老。
我向往这样。
我穿上衣服下床,悄悄来到梦飞身后,从后面抱住她。她转过脸来,和我就深深的吻在一起。
可是,我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了。激动,兴奋,幸福,——这些男女在一起所产生的反应竟然感觉不到了。
我抱着她,感觉到了她的激动和呼吸,感觉到了她的温热,感觉到了她的勤快,甚至感觉到了她的温存……
我应该高兴,应该兴奋,应该……
可是我的身体却冷冷的,什么反应也没有。
是真李强死了?
还是二皇来已经代替了我,在这儿尽情享受?
“梦飞!”刚才来串门的那个女人又来了。她手里多了一张铁锨。
“嫂子……”梦飞应了一声,把我推开,却又低头吻了我一下。
“吱呀”一声,梦飞拉开门。
阳光忽地一下洒进屋子里,她的脸就更红更白了;嫂子的影子投进屋子里,生活真是清晰明了,叫人欢快。
“三叔赶出了牛车,叫他给我们拉点沙子,修一下路,今年雨水多,把地头的路给冲坏了。”嫂子说。
“好啊……”梦飞说。“不过,先吃了饭再走。”
“说早饭不是早饭,说午饭不是午饭了,等修完了路,回来再吃吧。”嫂子挺焦急的。
梦飞歪着脑袋,笑着问我:“饿不饿?干完了回来再吃?”
“不饿。”我也笑着说。“干完了回来再吃。”
这种气氛真好:夫妻恩爱,相邻和睦,生活平静,阳光明媚。
梦飞就关了灶门,把柴抱出灶间,然后换了衣服和鞋子。
我不用换,一身棉布的军服,有点肥大,正适宜干活。
院子的一角有个草棚子,里面有好多的农具。梦飞过来摸了一张镐头给我,自己手里提了一张锨。
一出门,她就把锨放到我肩上,然后回身锁了街门。
街上只有鸡狗鹅鸭,好象白天就是牲畜们的天下。阳光,风,或者飘落的树叶,仿佛都是高水平的演员,为牲畜们表演着。
嫂子走在前面,我跟着嫂子,梦飞就跟着我,不时伸手摸着我的手,叫我拉着她,或是快走几步,挡在我前面,叫我推着她。现在的她就是一个顽皮的孩子,要多高兴有多高兴,要多天真就有多天真,无忧无虑,一心想着的就是爱。
出了村庄,庄稼地里就有人忙活了,高粱,玉米,谷子,站着,点着头,伸着胳膊,手挽着手,根连着根,不分你我,不分彼此,光有爱,没有恨,顺风顺水顺人意,越看越有诗意。
一辆“吱吱呀呀”的牛车从山上驶回来了,车上坐着几个人,有说有笑的,牛偶尔抬起头来“哞——”地叫一声,旁边的山好象都被震得颤动,声音好象在天上凝固成一片云,也颤颤的,不肯离去。
可惜我不是真正的李强。
生活真的这么美好。
“回去吧,道一块修完了!”牛车上的人对我们喊。
“是李强哥回来了?给我们捎来什么好东西?”
“是想媳妇了吧……”
牛车上的人七嘴八舌。
我们要来修的路,已经被这帮人修了,所以我们就该转身回家。但是梦飞却要拉着我上山。
“嘻嘻,嫂子,你先回吧,我们上山看看板栗怎样了,好好伸杆子打了,戴手套掰了……”梦飞不笑不说话,一说话就“哧哧”笑。
“小心别叫老虎吃了!”嫂子开玩笑。
“我们手里有镐,怕什么呢?”梦飞说。
我跟着梦飞上了山坡,进入一片栗树林。栗树弯着,斜着,都伸展着枝条,树叶就浓浓地包围了所有的树枝,整个栗树林就是一片绿的云,绿的海。
“这儿是不是更好?”梦飞躺在一棵栗树旁边。
“更好。”我坐在她身边。
我摇头。
两人一下子就把暗暗的树林染白了,绿的变成红的,站着的,好象都倒下了,倒下的,仿佛都翻转过来,悬在空中,一切都改变了。
梦飞温暖柔软的身体压在我身上,可是我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我好象成了一块木头,一块石头,草下的沙子,地上的树叶。
我明白了,之所以我没有感觉,因为这身体本来就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