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师傅把我叫到锅灶前。
我知道,他绝对不是叫我帮师母烧火。
师母让开,师傅就拿起烧火棍拨了一下柴。锅灶里的柴禾在“噼噼啪啪”响。师傅把烧火棍拿出来,锅灶里的火也跟着出来了,黑烟就冲到屋顶;师傅把烧火棍放锅灶,火又回去了。
师傅能控制火焰。
他轻轻问我:“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都看了什么?——野兔,共享帮的人,害人的蜘蛛。
师傅说:“你看到了兔子和蜘蛛,看到了火,但是你没有看到兔子的心,火的心,蜘蛛的心,甚至是石头的心。我叫你数石头,不单纯是确定一个数字,而是叫你找到石头的心啊。有一天,地上的石头能为你所用,能飞起来,能按你的意愿行动,你就知道了石头的心。——这也不是目的。我会教你如何找它们的心,但是这仅仅是开始。我要教你的,是看到国家的心,人民的心,看到事物的心……”
师母突然冲过来:“老贾,你姓什么?”
师傅回答:“贾!”
“连你的姓都是‘假’的,你教学生看到国家的心,看到人民的心,看到事物的心——看到这些干什么?嗯,干什么?国家就是应该由皇帝一个人说了算,皇帝叫谁死谁就死,皇帝叫谁做官谁就做官,皇帝就是皇帝,不能叫别人说了算……人民就是应该听皇帝的,听官员的……事情就应该顺其自然……我说老贾,你就不要教这个学生了……你教他武功可以,但是不要教他看什么的心……”
师母把师傅推开,抢过烧火棍。
“你也一边去!”师母却是笑着对我说的,看得出,她心里是非常喜欢我的。
师傅闷闷不乐地坐到炕上。
我发现他右面的耳朵变得乌黑。他面朝东坐着,阳光从南面的窗子射进来,难道阳光能使他的耳朵变黑?
“上炕上炕!”师傅让我。
不过,他又下了炕,而朝西,收拾杯子,要倒水我喝,左边的耳朵却又变黑了。阳光并没有照他的耳朵上。
“师傅,你的耳朵为什么会变黑?”我悄悄问。
师傅摸了一下耳朵:“南方有个怪。我只要用耳朵对着南方,这个耳朵就会变黑。”
我要说话,师傅伸出手示意我不要说。
“这个怪现在还没有显出原型,还不知具体在什么地方。是这个怪的原因,才有了共享帮。照现在的发展势头,共享帮能干大,能得天下,但是这是灾难,人民不会为此变得富裕,而是变得更穷,旧的皇帝消灭了,新的皇帝出现了,这个新皇帝更恶毒,更贪婪,更色,更鬼!——这远远没有结束,社会上多了无数个皇帝,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这些大大小小的皇帝会血腥镇压人民,叫人民没有说话的权利……”
师傅越说声音越大,越说火气越大,突然,从屋顶上掉下两块石头,正好落在他头上,夹住了他的头,他就捂着头,倒在炕上。
我过来两只手抓紧石头,再加上头发帮忙,要把两块石头从他头上取下来——但是,用尽了力气也不能搬倒,这两块石头像长在了师傅的头上一样,一动不动,把他的头都夹出血了。
然而,师母却坐在锅灶前一动不动。可我看到她在悄悄地流泪。
“师母,有什么办法?”我问师母。
“什么办法也没有!”师母仍然坐着。“现在我们治不了怪,怪却能治服我们。只要老贾谈到怪,怪准知道,就一定会用枷锁治他。”
看到师傅疼得在炕上滚来滚去,我心都碎了。
“师母,再没有办法了?”我还是问。
师母说:“办法倒是有——只要老贾保证不再说怪的坏话,怪就把枷锁解除了。”
于是我就对师傅说:“师傅,你就说怪句好话吧。”
“不!”师傅固执地喊。
我问师母:“我可以不可以说怪的好话?”
师母不作声。
一定有什么问题。
只要能解除师傅头上的枷锁,我说怪一万句好话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我就说:“怪啊,你真好……”
师母突然跳起来:“不准你说!”
“当”的一声,师傅头上的枷锁却开了。他终于静止了。
师母过来:“你说了怪的好话,你练师傅的功法就难了。怪已记住了你,会阻拦你练功的。你的麻烦开始了……”
我说:“我不怕!”
说是这么说,但是心里却茫然:看不见摸不着的怪,究竟能对我怎样我不知道,但是怎样能消灭这个怪呢?
师母过来把落在坑上的石头搬走,然后把饭菜放到炕上。三个人各想心思,都吃得很少。
“轰”的一声响,院子里落了一枚炸弹,飞起的石头打得石屋“噼噼啪啪”响。一块弹片从窗户飞进来,正好落在菜碗里。
“我现在无法对付他们,”师傅担心地说,“刚才怪伤害了我的身体,正在流行得养三天才能恢复武功。”
“师傅,我出去看看。”我放在饭碗,走出了石屋。
“领袖,我是神!”我对着山顶喊。“不要往这打炮!我是神!”
“对,你使劲喊,不要叫他们打炮!”这时,小鸽子也从山下上来了,将军的人把她放了。
她这来扯着我的胳膊:“我闻到了饭香。我饿了。这石屋里有人吧?走,带我去吃点饭。”
但是我拉着她离开了石屋。
“你有时间的话,数数兔毛!”师傅站在门口对我喊。
我的眼睛湿润了:师傅这人真好,甚至都不知我叫什么,哪里人,做什么的,却收下了我这个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