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历8768年初,尼尔森遇刺后心胆俱丧,再无“雄心壮志”,缩在北原城据守不出。格雷格也没料想到,尼尔森的转变如此之快,本来计划多放纵他几天,待他离开北原城往南进发后,便亲率十五万大军,对其迎头痛击,彻底解决占罗公国境内正规的武装力量。现在,只好执行备用作战方案了。
黑暗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格雷格大人,有不好的消息要带给您了。”
“是刺杀克拉伦斯出了问题吗,伟兹可是一个十八级的高级刺客啊。”格雷格坐在椅子上,捧着一本书,未曾抬头。
“他们三个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报告,我难以猜想,这次任务到底出了什么情况,暗影就这次行动向您道歉。”
格雷格终于看了黑暗的角落一眼道:“暗影大人,这点小事,似乎犯不着您亲自来一趟,事情总是瞬息万变,谁又能完全把握它的结果呢?就算克拉伦斯没有死,也不过是占领的过程复杂一些,并不会影响占罗最终灭亡的结局。”
“可是有些大人物的决定,会影响到最后的结局。”暗影说道。
“难道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吗,裴迪大公要有所动作?”
“是的,虽然我的人,不敢直接潜入大公府,但是通过间接的方法,已经大致了解道,他下一步正准备让佛勒接替您的指挥权,而您,将要回国接受加封。”
格雷格放下书,眉头皱了起来,思忖了一下道:“暗影大人,您的意思呢?”
“格雷格大人,自从你收降了占罗的九万军队,拉普亚王室再也没有给过您明确的指示,只是让您待命,这是他们没有想到,您如此轻松地攻克占罗,并突然坐拥十五万大军。裴迪大公如坐针毡,他害怕您有不臣之心,自立为王,可要直接解除您的军权,又担忧反而激起您的叛意,对于您这样不世出的将领,他们不是不想给您下命令,而是不知道该下什么命令了。”暗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个子不高,消瘦的身体上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灰衫,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慢慢走到格雷格面前,慢慢坐下,从案台上取了只杯子,慢慢倒了一杯酒,每一个动作,都很缓慢。
格雷格也不着急,等暗影喝了一口酒,这才说道:“拉普亚减缓了粮草的供应速度,虽然不明显,但是他们已经伸出手,伸向整个军队的咽喉。”
“愚蠢,他们以为您察觉不到吗?”暗影用黑色而闪亮的眸子,看着格雷格道;“大人,现在您是不是已经决定去打最后一场决战?”
“是的,十五万人,不能闲置太久。”格雷格答道。
“打仗一定是没问题,北原城早就乱了,雷德卡城更不用说,尼尔森的守军,一击即溃。可是,您大军一动,就落下了一个不从王命的罪名,接下来,您还会移交军权,真的回去受封吗?”
格雷格道:“暗影大人的意思,是让我放弃一直恪守的原则,放弃我的忠诚?”
“纵观史实,有几个战功赫赫的统帅,因为坚持他的忠诚,最后得到了善终?我这次来,就是想劝说大人,以大人的才智,只要当机立断,即可拥有一国领地,十几万大军,将来必定创下一番伟业,暗影愿以北方的所有地下力量,辅佐大人成事。”
格雷格闭目沉思良久,艰难道:“我若放弃忠诚,必遭到道义的惩罚,我若背弃信仰,必遭到神明的惩罚,从长远来看,不太划算。”
“大人”暗影道,“您不是裴迪大公的族人,他不会由着您一直坐大,您讲道义,他可不管道义,王权受到威胁,还有什么道义和信仰?”
“不是的,暗影大人,世事看似纷繁,每个人各有所想,各有所需,好像无从把握。可这混乱之中,有几个道理是始终颠扑不破的,谁违背了它们,谁便自食其果。若要大得,需先大舍,我赌一赌,裴迪大公是不是一定要触碰我忠诚的底线。”
“大人的领悟,暗影钦服,那就放手一搏,我这就回去准备,倾尽全力,保大人度过这一劫。”暗影饮尽杯中酒,慢慢站起来,慢慢消失掉。
令人心惊肉跳的军事会议又开始了,五位军团长,除了新降的哈特没有领略过格雷格的不可思议,其他的人可是带着速效救心丸来的,这次,他们感到,军团总长的神情不似以往自信而写意,而是难见的严肃和凝重,不由得更加紧张。
“各位将军,信不信得过小弟?”格雷格突然问出了一句。
格雷格如此自谦,让军团长们手心冒汗,他们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向总长微欠身体,表示敬畏和忠心。在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军眼中,他们早已忽略了格雷格的年纪,他们的印象中,只剩下格雷格的睿智、坚定和果敢,他们认定,格雷格就是整个军队的灵魂,是他们誓死跟随的统帅。
“哈特大人,如果今晚让您随我一起攻打北原城,你愿不愿意?”格雷格问道。
“卑职以死效命。”哈特一直盼着格雷格出兵,当下跪倒在地。
格雷格上前扶起哈特,坚毅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眼睛,说道:“各位将军,今晚我将带领你们,去结束尼尔森对占罗的罪恶统治,去为哈特大人报仇,这一战,贵在速胜,每人各挑五百轻骑,除了兵器、火把和一天干粮,其余一律不带。路大人,让您的士兵,不用带兵器,全部携带开凿挖掘器具及草袋。我事先声明,各军团长必须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此役不可后退一步,违令者斩!”
“总长大人,我们用两千人,去攻一座城?”第二军团长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可我们有十五万大军啊?”
“给各位三个小时的备战时间,午饭之后出发,至于为什么这样,以后你们自然会知道,现在,我只能告诉你们,即刻准备,安排副将稳住大军,有惑乱军心者死!去吧。”格雷格一挥手,决绝地喝令道。
两千五百人虽然都是精锐,可是一百多公里的急速奔袭,还是有几十个人跟不上队伍,连人带马摔倒或者累倒在路上,可是不管出现什么状况,这支沉默的大军只管一路飞驰,不受任何干扰。老哈特强打精神,带着自己的五百人咬牙跟在最后,他心里清楚,如果没有他们,这支可怕的军队可以行动的更快。哈特不由深深感慨,占罗公国,恐怕没有哪个将领,能够带出这样的兵。
距离北原城十公里处,格雷格要求全军下马,进行休息和补充,吃完饭后,步行靠近城池。格雷格一改以往的装束,不再是软甲佩剑,穿上了灰暗厚实的夜行魔钢甲,手中提着一杆三米多长的密铜魔纹长枪,表情严峻,宛如一尊神像。
“必须在夜半之前,抵达城下,第三军团和第五军团点燃所有火把,焚烧城门,然后大声呼喝,佯装攻城,吸引敌军注意,其余三个军团跟随我,城门以西一千三百米处,城墙最低,用最快的速度,从那里垒土,修出一条通向顶端的路。阿尔杰、哈特,你们见到法师发出的信号,立即赶来增援,全军目标,城主府,不惜伤亡,不可后退,我将在最前面,为你们开路。”格雷格简短地布置了各军的任务。
“不行,格雷格大人,您是全军统帅,我来开路。”第一军团长查德道,他的武技,在整个拉普亚军队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十七级骑士,中级战士巅峰状态,占罗军队肯定是没有高级骑士或者中级法师,理当无人匹敌。
几位军团长自从跟随格雷格以来,只见过他指挥军队,从来没见过他展示武技,谁也不知道他多少级,万一总长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在最前面,你们怎能以一当百?都记着,我现在的每句话,即为军令,不容质疑。”格雷格手中长枪一顿,地面微微一颤,所有将领在他寒星一般的目光下,再无言语。“找几个体力好的,背着法师跑。”
尼尔森还在梦中,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拉普亚打过来了!这不可能,他们昨天还在巴其格,今天就能到这里?来了多少人?”
“似乎只有几千人。”
尼尔森一边匆忙穿着衣服,一边高呼护卫,“守备团团长呢?”
“已经上城了。”
“好,好,禁卫军留下,其他都给我上城,给我守住!”尼尔森吼叫着,声音都变了调。
城门已经是火光冲天,杀喊声不断,格雷格这边却无人留意,三个军团正以非人的速度,凿土、运土、垫高,一条由草袋垒成的阶梯,正在城墙下慢慢形成。弓箭手都全神贯注地戒备着,看见城防值守,立即射杀。土梯距离城墙顶部尚有四米的时候,终于引起了占罗士兵的警觉,墙上的守军朝西边蜂拥而来。格雷格一提长枪,喝道:“法师,发信号。”
火系法师虽然不理解,这时候发信号有什么用,显然,土梯还需要垒高至少三米,大军才能真正登城,可是情势危急,容不得他多考虑,一个明亮巨大的火球,在短暂的咒语后,冲天而起,把天空照得通亮。所有人都仰起头,看着天上的火球,然后明白了什么。
格雷格一声低喝,大步朝土梯冲去,他的身上,放射出金色的斗气光华,如离弦之箭,流星一般射向城墙。军人们都一阵窒息,查德甚至揉了揉眼睛,是的,没错,金色斗气,彷佛火焰一般的金色斗气,从格雷格身体周围向上喷吐,高达一米,这说明,军团总长至少是个二十级的高级骑士,大陆上的顶尖强者。查德如梦初醒,大吼一声,纯白斗气笼罩全身,身边的将士们,都被眼前不敢想象的一幕所感染,个个斗气光华四射,望过去闪耀一片。
格雷格冲到土梯的尽头,一跃而起,高达六七米,密铜魔纹枪以雷霆万钧之势由空中砸下,砰地一声,石屑纷飞,墙头生生给砸出一个半米多的缺口,格雷格也不歇气,不停连砸带挑,缺口越来越大,不到一分钟,已可容两人轻松登城。格雷格又是一跃,立在城垛上,斗气光华更盛,枪尖直指城主府,气势凌然,恍若天神。城下大军,轰然齐声怒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士气,一个个奋勇争先,悍不畏死。占罗的兵士们全都呆如木鸡,只觉得胸闷腿软,亡魂大冒,看着拉普亚人杀上来,他们甚至忘了,自己手中还有武器。
格雷格强咽下涌到嘴中的一口鲜血,身形一闪,冲到了战士们的最前面。
两千人如同一把锋利尖刀,直刺向城主府,一路上敌军根本形不成阻挡,一触即溃,很多没有打过仗的占罗人,吓得抱头鼠窜,有的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到,只能趴在地上哭喊。格雷格这边随军的三位法师,也不顾身体羸弱,拼命地追在主将的身后,为他加持各种护体魔法。五位军团长都在格雷格左右,状如疯虎,就连哈特都感到自己年轻了几十岁,浑身有使不完的力量。三四万占罗的士兵,在有如天兵下界的对手面前,失去了勇气,失去了意志,奔逃、踩踏、跪地求饶,顷刻间土崩瓦解。
城主府前,哈特浑身浴血,他手持大剑,站到四千占罗禁卫军面前,目眦欲裂,大吼道:“占罗的军人们,尼尔森杀我家人,淫我妻女,毁我家园,他不再是占罗的主人,他是占罗的仇人,我命令你们,掉转武器,与我一同,手刃仇敌。”
禁卫军团长喊道:“不要听这个叛贼……”
格雷格身体再次金光一闪,手中长枪掷出,高速从禁卫军团长胸口穿过,查德上前扶住总长,朝犹豫不决的士兵们吼道:“如再反抗,格杀勿论。”
终于,军士们慢慢地给他们的老元帅让开一条路,一条复仇之路,一条让尼尔森身死梦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