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哥哥,真的是你?”叶纸鸢不可置信地看向男子,虽然她心里已然猜出了八九分,但当真的呈现在眼前时,还是觉得有些恍如梦境。
细细算来,她自打进宫后,就很少见到上官律了。
这个与她青梅竹马的男子,自小便陪在她的身边,这还是头一遭分隔了这么久,不免有些触景伤情。
“你在宫中过得可好?”上官律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一切皆好,”叶纸鸢抹了一把泪,问道:“对了,律哥哥,你此番进宫,是为何事?”
“其实我早已潜入宫中,只是一直未与你谋面,国主狩猎之日遭遇刺客,我护驾有功,近日才被擢为御前护卫,近侍司徒岩左右。”
看来,围场行刺之事定然与义父有关,就连司徒非凡受伤之事怕也是在他计划之中吧,从头至尾,只有她一人蒙在鼓里。
“鸢儿,你在想什么?”上官律见她愣在那里,不由发问。
“没,没什么,”叶纸鸢笑着答道,“律哥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在深宫内万事小心。”
叶纸鸢匆匆别过,眉宇间有着些许不自然,肢体动作都有些僵硬。
上官律向来是个心细之人,他知道她一定有事瞒着他。
叶纸鸢回到西宫后,将司徒非扬拾掇了一番,也顺道将自己拾掇了一番,毕竟是国主寿宴,自然得穿的体面些,可不能丢了西宫的脸面,特别是那些一向不将西君放在眼里的嫔妃将臣,此番定会让他们对西宫刮目相看。叶纸鸢突然觉得,此刻的荣辱不是西君一个人的荣辱,而是西宫上下几十个人的荣辱。
直至酉时,叶纸鸢也顺利地将西君带入了宴厅内,起初司徒非扬无心赴宴,若不是叶纸鸢威逼利诱再加上几个烙饼的贿赂,才将司徒非扬半哄半骗地带了过来。如此她也算不负苏公公所托了。
司徒非扬怕生,这也是情理之中。可是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更何况他可是一国之主的儿子,这种场面对于他来说,也是必要的磨练。
想到这儿,叶纸鸢只觉身上的担子似乎又沉重了些,莫名的使命感让她陡然一震。
戏台上正在上演一出“出关记”,与白天的温情感人全然不同,讲述的是一群绿林好汉匡扶正义视死如归侠肝义胆的英雄伟绩,是男人们爱看的戏码,与一旁打着盹的宫娥不同,叶纸鸢看得却是精神矍铄,眉飞色舞。
宾座上的各国来客陆续向国主献礼。
尖细的嗓音自宴厅上空响起。
“陵长王送西域琉璃一箱,血如意一对。”
“骁炎侯送水晶绿度母一座,蟠龙呈祥玉枕一只。”
“骠骑大将军送黄金战甲一套,紫珊瑚玉雕一顶。”
“……”
听着太监越来越高亢的声音,叶纸鸢的心也提拎到嗓子眼,手心也渐渐攒出了汗。握着托盘的手不觉紧了几分。这些王侯将相送的皆是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
“西君殿下送百家龙袍一件!”
叶纸鸢心里咯噔一声,举着托盘,每走一步都觉呼吸紧促,她只觉满堂目光都盯着她,有的是审视,有的是讥诮,有的是不屑,有的是狐疑。
“哦?呈上来让朕看看。”国主沉吟道。语气中满是好奇。
叶纸鸢只觉头晕目眩,却还得故作镇静,所谓伴君如伴虎,她此刻也揣摩不出国主的言下之意,只得乖乖将龙袍呈了上去。
叶纸鸢缓缓抖开龙袍,明黄色的龙袍在黑夜中闪闪发光,做工精巧,美轮美奂。与众不同的是,那条蟠龙的身下是碧波万顷,良田数亩之象,田中劳作的百姓挥汗如雨却面如春风,伏地对着那龙虔诚膜拜,实乃丰收之意。
“国主,这件龙袍是采用百姓家常所用纱线纺织而成,百姓们感恩戴德,不忘国主圣恩,承蒙国主庇佑,才使得麝国上下五谷丰登,百姓安居乐业,特连夜赶至此袍,以谢圣恩。”叶纸鸢说着,眼下却观察着司徒岩的反应,生怕自己行差踏错,惹怒圣颜。
听着叶纸鸢的赞美之词,国主司徒岩喜上眉梢,他向来最重民意,此份贺礼正中他的下怀,而叶纸鸢之所以会送这份贺礼,也是她看出司徒岩重视民心,只因他自封德帝又将”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作为自己的寝居铭,从这两点倒也不难推敲一二。叶纸鸢不过是顺藤摸瓜。
“这份礼物,别出心裁,甚得朕心。看来西君这次真是煞费苦心。”司徒岩挑眉含笑道,眼神扫过司徒非扬,但司徒非扬只是一脸茫然地盯着他看,仿似一切都与他无关。
司徒岩心里当然明白,这份贺礼只是假借司徒非扬的名字相送而已,真正的策划人恐怕是眼前这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吧,也难得他们忠心护主。
“赏!”
话落,戏台上突然一阵混乱,那些本在演戏的戏子突然个个面露凶相,手持朴刀斧头呀呀怪叫着向下扑了过来。
霎时,宴厅内混乱一团,女人的尖叫与男人的辱骂喧然而起。
那些戏子似是有备而来,并不盲目砍杀,领头的汉子抡着把斧头便朝司徒岩砍了过来。
叶纸鸢此时离司徒岩最近,她想都未想,便挡住了那挥斧直下的汉子,但她毕竟只是女流之辈,况且她还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身怀武艺,所以她那一挡,只是摆了个样子,并未使出内力。
那汉子轻而易举地便推开了她,一刀砍向她的背部,衣服划破的声音清晰入耳,接着便是火辣辣的痛楚,好似山崩地裂,倒地的刹那她看见司徒非凡正一脸焦灼地朝她飞身而来,嘴里似乎还念着她的名字。可是她已听不真切,耳边只剩凄惨的叫,眼里满是无尽的黑。
意识混沌的一刻,她只觉自己的上下躯正一点一点撕裂,好似被人硬生生掰断,下肢渐渐失去了知觉,身子缓缓坠入了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