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她在时装设计界小有名气后,罗总就给她颁布了特许令,她可以不受公司作息时间的限制,采取自由宽松的作息时间。这种听起来优惠的待遇,对于她这种“士为知己者死”的人来讲,等于是快马加鞭,她怎能懈怠?
下班时间早过了,她仍坐在电脑前构筑那些色彩斑斓的梦想。
电话响了,她很意外,是王帅打来的,他说他已经回厦门了,今夜想见见她。
她喜出望外地答应了。
她关掉电脑,提着一袋袜子和那四万元,兴冲冲地出了公司。
外面依然很冷,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这种景象在厦是少有的。偶尔有行人,都包裹得像只大笨熊,也许是心情的关系,他们看上去,煞是可爱。
回到家里,她看见镜子中的自己有些苍白,为了达到红光满面、容光焕发的自然效果,她洗了个滚烫的热水澡。
女为悦己者容,细算起来,她和王帅已有四个月没见面了,虽然他们已经分手,但他肯定一如既往地爱着自己,为他打扮,是件值得的事情。
可是王帅迟迟未到,她早已饥肠辘辘,原想和他共进晚餐,看来只能一起吃宵夜了。
她吃了碗黑芝麻糊暂且充饥。
她一边吃,一边遐想着宵夜时吃虾菇的爽朗,没人剥虾菇的速度能跟上她吃虾菇的节奏,除了王帅。
也许是很久没见到王帅了,她竟然一口气想起了他的几百种好。
她甚至想到了,要是王帅再度提出跟她重修旧好,她也许无力拒绝。
王帅来了,面色消瘦、蜡黄,憔悴得让她有些心疼。
虽然穿着一身运动装,但以往意气风发的模样已不复存在。
“又去踢球了?”她问。
他表情麻木地坐下,没有说话。
她看见他的袜子已有好几处跳丝,她的心骤然抽搐了一下。
“你好吗?”她不知如何安慰,一启齿,竟然是公式化的语言。
“还好。”他低垂着眼睛敷衍了一句,然后良久不语。
她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地挽着他的胳膊:“可我觉得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
你水土不服。”他移开身子,和她间“没事。可能是隔着距离。
他的举动使她很难堪,她站起来:“那你找我什么事,直说。”
他舔舔干涩的嘴唇,然后一鼓作气地说:“我周转不灵,你借我的十万元,你尽快还我。”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的生意遇到麻烦了。
现在先还你四万,余下的下个月怎样?”她把蒋娴的四万元拿了出来。
他接过钱装进一个棕黄色的皮包里。
她这时才发现,他随身带着皮包,这个棕黄色的皮包较大,足足能装下十万元现金,看来他是有备而来。
她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余下的能不能在圣诞前给我?”他问。
她在银行有些钱,但都是定期,要下个月才到期,现在存款利息一降再降,那点利息,得来太不容易了。圣诞节和下个月只差几天,这样提前支取,实在不划算。
“我真的很急,你能不能……”
“没问题。”她打断了他,她顿时感到很恼火,“明天我就全部还你。”
“谢谢!”
“有借有还,是天经地义的,该道谢的是我。”她冷言道。
他只小坐了片刻,便提着皮包匆匆走了。
她蜷缩在沙发上,失落的心情无法言喻。
是因为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弄不清楚。
第二天,她把六万元如数还给了王帅。他们之间的钱债倒是两清了,情债呢?她不敢多想。
还有几天才是圣诞节,举目望去,各种圣诞树、圣诞装饰已充斥着周围,整个厦门,就像是从国外移过来的圣诞城,人们沉浸在这个不是自己却胜似自己的节日里。
知道圣诞节来历的中国人可能不算多,但有什么关系,节日是人们寻欢作乐的最好理由,快乐才是生活的普遍意义。
公司的职员也趁机偷懒,老板似乎也不太计较,一切都是那么的宽容、祥和、热闹。
蒋娴的兴奋与幸福就更是溢于言表了,她怀孕了!
这是他们夫妻送给彼此最好的圣诞礼物。
林心语以为蒋娴会打掉这个孩子,没想到蒋娴十分坚定。
“这是我和晓飞爱情的结晶,我们一定要的!”
“那就祝福你们了。只是……”
“我们有思想准备,虽然经济拮据点,但我们一家三口会快乐的,没什么问题。”蒋娴轻松地笑道。
蒋娴的神情自信而安详,比起以往那种彷徨与惊慌,完全判若两人,有爱滋润的女人就是不一样,人顺、气顺、神顺,皮肤光滑得像大理石。
她想起了所罗门那句既简单又深奥的话:吃素菜,彼此相爱;胜过吃肥牛,彼此相恨。果然如此!
“你呢?和王帅怎样了?圣诞节有什么节目?”
“王帅现在的处境似乎不太好。”
“那就更应该给他温暖了。”
她嗫嚅道:“我也想,但他有些变了。”
“男人颓废时,当然不会柔情蜜意了。”
她觉得蒋娴的话有几分道理,在这个时候,柔情蜜意的应该是她。安慰也好,叙旧也罢,她决定圣诞节和王帅一起过,一起好好地过。
平安夜如约来临。
街头、商场、酒吧、夜总会都披上了圣诞的盛装,南方的圣诞有点不伦不类,没有雪,到处却又被商家弄得白皑皑一片,算是别具匠心吧。
林心语拿起电话时,心里还真有点小鹿乱撞,毕竟,王帅已不是她名正言顺的男朋友。
他只撂下一句:“我很烦,不想去。”就挂了电话。
她顿时懵了。眼泪刷地一下冲了出来,这种被人粗暴挂断电话的遭遇,她曾有过,但对方是张宏,她除了愤懑,不会流泪。
王帅不同,他是她如影随行的一份情感寄托,尽管这份情感可能不全是爱。
她流着莫名其妙的眼泪外面有许多好看好玩好笑的事,干嘛要自我封闭?
她心灰意冷地擦干眼泪,一照镜子才发现,睫毛油像墨汁似地糊在眼眶周围,乍一看去,真像只大熊猫。
小丑?她自嘲地想。
她重新洗了脸,懒得再化妆,就这样素面朝天走了出去,连车也懒得开。
夜特别冷。
要挨过平安夜,不是件容易的事,除非有特别温暖的情景出现。
她站在街头,不知何去何从,四周灯火辉煌,迷离而闪烁,绚徐丽而璀璨,像在引诱着她,又像在排斥着她。
她走进一家酒吧,这家酒吧曾是她和王帅共度圣诞的地方,今夜来此,不是想缅怀旧情,而是只有这里,才有落脚的空座。
别的酒吧歌厅早就人满为患,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两罐啤酒,一边自斟自饮一边打发着无聊。
酒吧的另一侧有一个半圆形的表演台,一个年轻的圣诞老人和一个小姑娘在表演。
这种表演,有点像说相声,区别在于,他们的笑料,多是些低级趣味的黄色语言。
可能笑是最宝贵的,抑或现在真是言论自由了,连扫黄的卧底都跟着客人捧腹大笑。众目睽睽之下,圣诞老人向客人派送的礼物,竟然是印度神油!
酒吧里顿时一片沸腾,口哨声、尖叫声此起彼伏,有些客人竟然冲上去抢。
没有谁会相信那些小瓶子里是什么神油,大不了就是自来水里加点香料。但妙也就妙在此,难得糊涂,趁机疯癫。
林心语也一改淑女的矜持,跟着众人起哄。
她突然发现一个客人很忧郁,与这热闹的场面格格不入,虽然他只是背对着她,但她能敏感地觉察到他的忧郁。
这时她又眯着一双细眼睛说“:这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壮!我要是你呀,连班也不去上,在家里舒舒服服当太太。”
林心语淡笑着说“:咳,那又何必!肯尼迪的夫人杰奎琳还上班呢,人家是美国第一夫人。现代女性,不要把自己禁锢在象牙塔里,那没什么意思。我这个人就不愿意碌碌无为过一生。”
蒋娴这人不爱抬杠,她干笑了两声,心说:林心语今晚怎么说话带着二分气,是不是刚才跟她老公又吵架了,我来得不是时候。
但干坐一旁的麦冬本想回自己书房,看林心语对蒋娴略有怠慢便打圆场道“:蒋娴,这回你们姐儿俩去上海开会,肯定少买不了衣服。”
蒋娴一听此话便来了精神“:是呀,肯定要买两套,就是这钱包的实力不足,哪像你们林心语,有花不完的钱。”
蒋娴此言实际是讨林心语的喜欢,没想到林心语今晚不爱听这句话“:你的钱包实力不足?谁信呀?你那在税务局当科长的丈夫就是一张‘牡丹卡’。我买一盒咖啡就得花足一盒咖啡的钱,开门七件事样样自己掏腰包。你呢,送礼的人排着队来,满脸堆笑请你们给个面子收下,算一算得省多少钱呀,你也没必要去上海买衣服,人家送你的衣服都穿不完呢。”
蒋娴脸有点红,她并没有恼火,眼睛仍眯成一条缝说“:哪有那么巧,想买什么了,人家就给送什么。不想要的送来一大堆,想要的没人给送。”
林心语心里的气大多消了,可就耍开了嘴皮子扯闲篇“:是呀,雀巢咖啡床下堆着几箱,可口可乐厨房里码着几排,顶好清香油客厅里放着几桶,盐罐子里没盐了,却没人送,只好自己下楼去杂货铺买两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