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东着铁青着脸看着房间上的名字,再看看失落的暮小七,如果相遇不是偶然,那必然是天意。
“走吧。”他阴沉着脸,不等暮小七,自顾自的往走出医院。
暮小七完全不知这富家公子又是哪根筋搭错了,跟着走出医院,站在车前,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医院,心想小男孩今天应该很开心,他想念的哥哥来看他了。
回眸间,一抹黑色的身影映入眼帘,她不禁叫出了声:“他怎么在这!”
那个身影太熟悉,以至于看到的只是背影她也能让出来,而他正推着一个轮椅在门诊厅前。
她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像一个偷窥别人秘密的小偷。
“哥哥,我想去游乐园,旁边张阿姨家的儿子前几天来跟我讲了,游乐园有好多好玩的,我也想去。”
“岩岩听话,把病治好了哥哥带你去好不好。”清脆的声音带着宠溺,几个冻疮白皙的大手在小男孩的头上抚摸着。
暮小七呆呆的站在他身后,握着嘴瞪着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夏眠推着的正是蘑菇头小男孩,她突然想起来在吉祥烧烤店跟夏眠的那天晚上他鬼鬼祟祟的跟踪夏眠在胡同里听见的那句话。那时她多次想过岩岩到底是谁却未曾想到过是这般模样。
岩岩,原来就是蘑菇头男孩的名字,而岩岩是个一直坐在轮椅上的孩子!
她还是这么不了解他,不了解到他还有一个个生病的弟弟都不知道!
夏岩一直扭头跟夏眠说着话,突然明亮的眼睛像发现了一块新大陆,兴奋的呼喊道:“小七姐姐,你来看我啦!”
相比于夏岩的开心,夏眠则是身体猛地一僵,机械般的转过头,看着眼圈微红的她,和缚东懊恼的开着车离去。
他紧皱的浓眉和微张的嘴,愣神看她半秒后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她没有说话,红红的眼眶有水雾凝聚,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二人,他一直不知道夏眠为什么那么急着凑钱,为什么住着那么狭小的屋子。
看着眼前的场景,他可以想象夏眠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她很想问清楚他的一切,他的身世,他的父母在何处。但是她问不出口,她想等他告诉自己,但他却始终不愿提起。
“小七姐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哭。”夏岩看着她泪水滑下,忍不住激动起来,从兜里掏出纸巾给她,却站不起身,不能递到她面前。
暮小七看着紧蹙眉头的夏岩和夏眠才发现两人如此相像,她居然没有发现,从夏岩软绵绵的下手接过纸巾把失控落下的泪水擦干,再把手里的东西递到他面前,笑着哄着他:“小七姐姐没事呀,看,小七姐姐给你买的玩具,喜不喜欢?”
夏岩毕竟是孩子,玩具已入手,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哥哥,好看不,小七姐姐给买的,好看吗?”夏岩乐得一直把小汽车在夏眠面前晃荡。
夏眠点了点头,眉头却紧拧看着暮小七一哭一笑的模样,眸中浮出一丝担忧。
他也很想坦白一切,但有些事必须捂得紧紧的,永远!
如果人的一生注定黑暗那么他会很怕阳光。
有很多次他都会在噩梦中转醒,想起她明媚的笑容心里的阴霾便消失无踪,但想着想着他的心会很疼。
他觉得自己就像黑暗中飘荡的幽魂,而她就似破晓明媚的阳光。
回到病房,夏岩一直很开心的说个不停,而暮小七和夏眠则是随意应两句。旁边病人都看出俩人有心思或者矛盾也不愿来打扰。
夏眠站在窗台看着窗外寒风卷起落叶,而暮小七坐在床边心不在焉的削着苹果。
她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她怕他生气,怕他冷漠的脸。
“小七姐姐,你削到手了!”夏岩惊呼一声把她游离的思绪拉扯回来,她才发现拇指指腹被划开了一条口子。
“别动!”夏眠蹲在她面前,麻利的用纸巾把血擦干,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创可贴给她贴上。
“你口袋里怎么装着这个东西?”暮小七好奇的问道,有谁没事会在自己口袋里常备上创口贴。
“我找了份动漫出版社的工作,以后会经常用到美工刀。”他说着,看着她伤口不在流血了才放开问道:“不痛?”
暮小七点了点头,确实一点也感觉不到痛。
“你脑袋里装的是面粉和水?”夏眠恼怒的看着她,“还不如夏岩聪明。”
她嘟啷着嘴反驳道:“好歹比你聪明!”
“哈哈。”两人大眼瞪小眼倒是床上的夏岩给乐坏了,被夏眠狠狠瞪了一眼又滑稽的板起了脸,从喜到忧一瞬间的转换,实在是太快。
“干嘛对他这么凶!”暮小七也瞪了他一眼,把沾上血的苹果丢到了垃圾桶,才想起一个事旋即问着夏岩,“你昨天为什一下子能认出我?”
就算她和夏眠认识,夏岩没见过她呀,怎么黑蒙蒙的隔了那么远,夏岩还能认出她来。
夏岩张巴了下小嘴,但看了眼夏眠的眼色又低下了头,像是做错了事等着挨批。
“不用怕你哥,他要敢骂你我就揍他!”暮小七挥舞着小拳头,怎么看都让人信服不了,瘦得跟个候似的怎么能打过1米8个头的夏眠。
当然夏岩也不相信,夏眠则是“噗嗤”笑出了声。
她尴尬的看着俩兄弟,红了脸,完全被小看了。
“你不用揍我了,我告诉你,我给他看过你的画像。”夏眠笑着,金色的阳光在他黑色的碎发间游走,炫目得耀眼。
夏岩抬起头看着他说谎不打草稿的哥哥又低下了头,不是给自己看过,是最近每次来都在自己面前画好不好!
暮小七俨然不知夏岩所想的真像,一副原来是这样的表情,猛然想起现在该是吃午饭的时候又问道:“夏眠想吃什么,姐姐去给你买回来。”
夏岩头抬起来,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夏眠接了过去:“他不能吃外面的东西,只能医院的营养餐,我跟你出去吃吧。”
“乖乖的呆在床上不许乱跑,等我们回来。”夏眠边拉着暮小七往外走,边瞪着床上的夏眠嘱咐道。
“他主院多久了,脚是怎么回事?”走在路上,暮小七才问道。刚刚在医院只字未提是怕伤害夏岩,小小的孩子只能坐在轮椅上,只能喝些营养餐换做是她心里都不会好受。
夏眠两手擦在裤袋里,埋头踢着路面上的树叶,听她说话才抬起头来哈了口气,嘴边的白起缓缓消失在空气中:“四年多了,他7岁的时候出了一场事故所以被截了肢。”
截肢!那他现在的脚……
暮小七突然驻足,脚底生了根般如何费力也抬不起来。原来现实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夏岩这一生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一生……他现在才11岁!
夏眠陪她停下,如果是一生站不起来那还好,那他愿意照顾这弟弟一生,只是……
他叹了口气,生活本不该是这样的,虽然他和弟弟在孤儿院长大,虽然他们会很清苦但是总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他看着夏眠愁眉苦脸的样子更是鼻酸,她突然突然拥着他的腰把他抱在怀里,这样他就看不见自己哭,他就不会更加忧伤。
“我们一起努力,照顾岩岩好吗?”
她把头深深的埋进他的毛衣里,语气有点含糊不清,但他还是真正切切的听见了,有个人和自己一起努力吗?一起分担重担吗?可惜这个担子如泰山般沉重,不是所有人都能分担得了的。
夏眠推开了,冷言说道:“咱们快点吃饭,夏岩还等着我们。”
紧了紧黑色的棉衣,天气越来越凉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暮小七的双眸已全是氤氲的水汽,她曾经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最孤单的人,其实夏眠比他更孤单,独自承受着,独自述说。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穿着这件棉衣蹲在男生宿舍楼下的花坛里喝闷酒。眼前越远的背影出了孤单外多了份沧桑。
食之无味,一晚酸辣粉,她就喝了两口汤,夏眠到吃的津津有味。
“刚刚缚,我老板跟我一起来的,他什么时候走的?”两人相对无言,她想方设法找了个话题来缓和气氛。
“不知道!”夏眠冷言回道,把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
“吃饱没有?”
“吃饱了,等你吃完就走。”夏眠靠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看着远处一堆孩子在广场上踢着足球。
暮小七看了看满满的一碗酸辣粉,粉条都粘稠的粘在一起,确实没有胃口。
“我真的吃不下,我们走吧!”他拉了拉夏眠。
夏眠俾睨了她一眼,低声说她浪费。
一天之内惊心动魄的事不少,怎么能让她心情平静的吃一顿饭?
回道医院的时候夏岩已经睡着了,脸上还摆着一本翻开的漫画书,暮小七悉心的把书收起来,再把被子给他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