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小聚过后,贝如曼一想起来还是心有余秫。
“姐姐,还好良妃娘娘帮你们瞒下来了,要不,妹妹可真就见不到姐姐了。”
“傻曼儿,你当良妃帮忙是白帮的嘛?”贝如容戳了戳贝如曼的额头,“这宫中,做什么事都是有代价的。”
“我才不信呢!姐姐,我看良妃娘娘人挺好的啊!平日里带人温柔善良,又没有一点贵妃架子,也难怪人家丫鬟出身就能坐上四妃位!”贝如曼说着一脸的羡慕。
贝如容看着纯真的妹妹,眼底杀意渐起。这般单纯,在这宫里怕是个祸害,没准哪天一个不小心,自己和启健的事便要被她抖露出去。她当初便不该入宫,便是找个庄稼人嫁了,也强过在这虚度年华。罢了,既是不能出去,那便让她在这宫里终了吧……
方忆秋自被禁足以来,每日里只在宫里大发脾气,却是苦了红杏。
“死贱婢,想烫死本宫啊!”方忆秋一边怒吼着,将一杯茶水通通泼到了红杏脸上。
“奴婢该死,奴婢这边去换过新的来!”红杏心中有怒,却不敢发作,只得低声下气认错,去换过了新茶水。
“美人,这次奴婢尝过了,不烫了,美人请用茶!”红杏低着头,将茶递给方忆秋。方忆秋却迟迟不接,红杏等了半晌,不见方忆秋有动静,慢慢抬起头,却见方忆秋脸上怒意更甚柳眉倒竖瞪着自己。
“你尝过了?”
“是是是,奴婢怕再烫着美人,故而先尝了。”红杏低头应道。
“大胆!”方忆秋这次直接抢过杯子,整个扔到了红杏头上。杯子带着一股茶水撞到了红杏的额头,继而掉到地上,摔的粉碎。这乃是上好的瓷杯,就这么撞到人的头上,红杏的额头已经有一丝血线流下。红杏低着头,忍痛不敢做声。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换过新的来?”方忆秋拍着桌子吼道。
“美,美人,没有了……”红杏声音低的像蚊子哼哼。
“什么?本宫听不见!”
“回美人的话,我们,没有杯子了……”红杏提高了声音,说到最后又低下来。
“什么叫没有杯子了?本宫堂堂美人,会连个杯子都没有?”方忆秋一脚将红杏踹翻在地,“做什么都要本宫告诉你,还不赶快去内务府要啊!”
红杏眼泪已经下来了,别说如今方忆秋正在被软禁,还不知何年何月出头,就连从前被宠的时候,内务府也一向看不起这些美人才人等底品级的妃嫔,这差事让她如何完成啊!
见红杏迟迟不动,方忆秋怒火更盛:“怎么?本宫指使不动你了是吗?好!陛下不喜欢本宫了,连你这个奴才都可以对本宫作威作福!本宫便要让你尝尝本宫的厉害!自今日起,你给本宫滚到杂役房去!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得出来!还不快滚!”说着又踹了红杏一脚。
红杏被踹的在地上打了个滚才爬起来,忍着浑身剧痛爬到方忆秋脚下,抱着她的腿哭喊:“美人,不要送奴婢去杂役房!奴婢知错了!美人!美人!”方忆秋厌恶的踢开她,径自回了内殿,只丢下一句:“滚!本宫不想再看到你!”红杏被踢倒在地,一边抽泣着望着方忆秋的背影,一边恨恨的咬着牙,这样的主子,不跟也罢!
红杏眼睛透着血红,她知道,在这主仆共荣辱的后宫,跟了这样的主子,自己怕是没有出头之日了。但若是此时倒戈,哪个主子又愿意收留自己?与其这样在跟前受气,倒不如做个外围丫鬟,活是累点,却落得个清静。不论如何,这杂役房是去不得的,一旦进去了,难保会有命再出来。想到这里,不由得双拳紧握,既然无人可靠,那便靠自己!
莫冰柔懒散的躺在贵妃椅上读者一本诗集,五儿在一边拨弄着火盆,整个暖阁有如阳春三月般暖洋洋的。
“娘娘,奴婢最近觉得,良妃娘娘与从前相比,大有不同了。”
“这个自然,人家现在好歹是四妃之一了,怎么还能想从前一个丫鬟那样?”
“奴婢不是说这个。娘娘,您难道没觉得,良妃娘娘最近,眼神里多了些东西?”
“多了什么?”莫冰柔终于肯将视线离开书本,移到五儿身上。
“阴谋。”五儿郑重的说。
“呵呵,阴谋?五儿,在这倾轧的地方,何处没有阴谋?你多心了。”莫冰柔重新将视线移回书本上。
“娘娘,不是奴婢多嘴,奴婢觉得,您真是太信任良妃娘娘了。”五儿透着一丝无奈。
“本宫信任……”莫冰柔说道一半突然顿住,起身瞪着五儿,“那,你明知道本宫信任良妃,还和本宫说这些,你又何尝不是开始信任本宫了?”
“我……”五儿语结。
“她总是要自保的。就如你一般,跟着我,难道是为了享受富贵?”莫冰柔重新将身子摔回贵妃椅,继续看她的书。
五儿终于不再说话,她可没有忘记自己留在这凤仪宫是为了什么。
红杏没有按照方忆秋的意思去杂役房,而是搜罗了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换点东西回来。方忆秋已经睡了一下午,傍晚时分御膳房便要来送饭了。方忆秋虽然被禁足,可还是美人,这待遇,总是不能含糊了,是以御膳房的人虽然态度不是很好,但是每次送来的饭食还是按照美人应有的标准来的。
红杏跟了方忆秋这许久,知道方忆秋这脾气被很多人记恨,虽说明面上没有结仇,可难免会有怀恨在心的人背地里使坏。曾经有一次,御膳房送来的点心里居然有一只尚未死透的苍蝇,这让方忆秋一连恶心了小半月。
这一次,御膳房送饭依旧很准时,刚到傍晚时分,便送到了。
红杏接了食盒,给了送饭的小太监几块碎银子打发了他,瞅瞅四下无人,将下午弄来的一小包白色的粉末全倒进了汤里。一晚汤如煮沸的水般滚了几下,随即恢复平静。红杏将饭食摆到桌上,叫醒了还在睡觉的方忆秋,自己退到一边不再言语。方忆秋醒来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再提让她去杂役房的事,大概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将红杏赶走,也没有人伺候她了。
一番梳洗,饭菜已经微凉。方忆秋也是饿了,并没有计较,安静的用过饭,像往常一样,剩下的便是红杏的晚饭。
红杏看着桌上的残羹剩饭,一咬牙,倒进一个盘子里一扫而光。方忆秋看着她不雅的吃相,只道是她饿了,也没往心里去。
君亦晟得到消息,方忆春脚程较快,原本正月入京,如今快马加鞭,已经抵达京城,明日便可入宫了。君亦晟喜悦之下,想起前些日子被禁足的方忆秋,也该是时候去看看她了,那个暴脾气,会不会把房子拆了?
君亦晟只带了李旺,也没有乘轿,只是一路步行着来到了华西宫。李旺刚要拖长腔喊“陛下驾到”,便被君亦晟阻止了。
“给她个惊喜吧,毕竟明日她哥哥便来了。”君亦晟轻声对李旺说,李旺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掐媚的笑着推到一边。
君亦晟上前轻轻敲门:“秋儿,在吗?是寡人。”没有回声。君亦晟心下奇怪,再次敲门,依旧没有声音。君亦晟感觉到不对了,退开一步,用力撞开了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异不已,只见方忆秋的贴身丫鬟红杏躺在地上,嘴唇泛紫,气若游丝。君亦晟惊异之下,心底已是怒火渐生,蹲下身去扶起红杏,对着她的人中狠掐一下。红杏幽幽转醒,一眼看见君亦晟,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出声。君亦晟看着她的口型问道:“是不是你的主子也出事了?”红杏无力的点点头。君亦晟向李旺大喊一声:“宣太医!”便丢下红杏向内殿奔去。
方忆秋的情形更是不妙,面色紫黑,几乎没有了气息。太医来了之后,也不诊脉了,只是看了一眼,便向君亦晟摇摇头:“陛下还是节哀吧!”君亦晟一听便是大怒,抓着太医的领子将他提起来:“给我救!无论如何给我救!赶快救!”太医从未见过如此暴怒的君亦晟,只得唯唯诺诺的打开医箱,开始对已经断气的方忆秋“施救”。
君亦晟在一旁看着太医的动作,双拳紧握。明天方忆春就要进宫了,在这个骨节眼儿上方忆秋出事了,这分明是有人想要阻挠他栽培自己的势力,到底是谁?
眼见着太医的动作越来越慢,君亦晟知道再救下去也没有用了,想查这件事,就务必留下活口。对了,红杏!君亦晟拉着太医拖到正殿,一把将红杏抱到椅子上,命令太医:“无论如何,将她救活了,寡人要活的!否则,寡人拿你全家为秋美人陪丧!”太医吓得连行礼都顾不上了,捏起银针,对着红杏的穴位就扎下去。几针下来,红杏咳出几口黑血,面色缓和了许多,太医抹了把汗,向君亦晟回报:“陛下,没事了,臣再开几服药,调养几日,便可痊愈。”
红杏毒血虽吐出来了,可人依旧很虚弱,此时挣扎着跪倒地上要给君亦晟请安:“奴婢,奴婢见,见过陛下……陛下万,万岁……咳咳……”君亦晟不耐烦的挥挥手:“行了行了,到底是谁给你们下的毒?”红杏一听,拼命往地上磕头:“陛下要为主子做主啊!陛下!咳咳……主子用过晚膳,咳咳咳……便这样了……奴婢幸好,只是,只是吃了点主子的剩菜,所幸逃过一劫……陛下!一定是御膳房!主子这几日的饭食,都是御膳房的人送来的,连奴婢都不曾出过房门!”
君亦晟一拳打掉了桌角:“混账!”满屋子的人都跪下了,红杏更是浑身哆嗦。
“王太医,秋美人和她的丫鬟,所中何毒?”
“回陛下,这毒名为五虫散,乃是毒蛇,蜈蚣等五种毒虫的毒所炼制,用量越大,毒性越深。若只是少用一点,那便是良药,可是这下毒者分明是想置秋美人于死地,这样的量,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啊!”
“行了,寡人知道了,夜已深,你先下去吧!”
“谢陛下,臣,告退!”
太医走后,李旺端了一杯茶上来:“陛下,消消火吧,看您的唇都干裂了!”
君亦晟没理他,却像是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到底是谁要害她?若是她在这时候死了,她的哥哥定会与寡人结仇,到底是谁?”
李旺看着君亦晟烦恼的样子,十分心疼,却又不敢说什么,他只是个太监,他的责任是照顾好陛下,置于陛下的家事,他是不能插口的。这发呆,感觉到背后有人拍了他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莫冰柔。他躬身正要行礼,却被莫冰柔阻止了。莫冰柔示意他出去,他向莫冰柔虚应一声,便弯腰退了出去。
“陛下,秋妹妹的事,我听说了。”莫冰柔扶上君亦晟的肩膀,宛然一个贤惠的妻子。
“明天她的兄长便要入宫了,我答应过让她们相见,可这样一来……”君亦晟向莫冰柔无奈的摊开双手,“一定是有人在使离间计对不对?我要守住这王朝,这才刚开始而已,背后那个人到底是谁?”
莫冰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把手离开了他,弯腰道:“陛下放心,这件事,不必失信于人。明日,便让臣妾来做这个恶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