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不知几时。
五月旬的暖风,夹杂着花田里百花的合香,轻轻吹拂着我和落桑的面颊与发鬓,还带动着我们的衣襟不停摇曳。
我闭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顿时满腔的淡淡甜香。
手抚着的古老琴弦传来淡淡酸涩的感觉,让我再也说不出话来。这种感觉,令人陌生不已,却又熟悉的可怕。
我轻轻吐出让人渐渐平静的清香,开始为落桑,弹起这些年来的,第一曲琴。
我没有刻意的去想着要弹出什么样的琴曲,只是随着指尖那熟悉又陌生无比的怪异感觉拨动着琴弦……微风入静……又好似听见,从我那指尖下传出了婉转又有些哀愁的琴音……
没有伴词。
只是寻着心中某个相同的点,被指引着让我指下琴音能够顺畅流淌下去……
这首曲子……在哪里听过呢……
在那里……那个地方……好像……有阳光……有花香……恩?好像……还有许多人影……
可是,还没等我看清,一阵清脆悠长的声音就这么有些突然的打碎了脑海中开始清晰起来的画面。
我睁开眼,依旧是月下清风百花夜景图。只是,这次稍微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在我的旁边,有个罕见暗紫发的绝美少年,他还坐在那里,就坐在我的旁边,映着月光,伴着清风,双手不知道拿着什么乐器捧在唇边合着眼吹奏着。
在那个少年身上,不自觉散发出恬静美好而高雅气息的他,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这幅夜图中的主角。
好似被我的眼光惊动,少年停了声音,把嘴边奇怪的乐器放下,睁开眼。海一样的眼眸镶着纯真和美好,在那里,我看到了海蓝色的天堂。
少年抬起眼看我,漂亮的眼眸带着一点疑惑:“姐姐怎么停下来了?”
温暖心腔的声音让我一下子回过了神。看着一脸无邪的落桑,我垂头有些懊恼的揉了揉眉心……
完了,这世上又多出了一个妖孽……还妖孽的那么彻底……
“姐姐你怎么了?头疼吗!?”落桑好像是看到我揉眉的动作,掐着我的袖口就开始慌张起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姐姐头晕了!?恩……那个那个,要不然姐姐唱首歌吧!这样头就不会昏了!恩,姐姐快唱吧!”
我没有吭声的听着这个十分之别扭的话语,无奈闭上眼。这下子……我的头……是真的晕了……
……
再次睁开眼时,是在阳光一片的屋子里了。
天亮了啊……
叫醒我的,是在梦里窗外的那一阵带着淡淡忧愁的好听声音。
我看着木质天花板,愣愣的。刚刚在梦里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是,现在醒了却想不起来了。
还在沉思中,很突兀的,从那窗外阳光的缝隙中,就传来了那种耳熟的旋律,还有那种好听的声音。
我一惊,想都没想都顾不上穿鞋,掀开被子就冲了出去。
屋外阳光明媚,致使我不得不抬手置在眼前,将那些炽热的有些刺眼的阳光挡了下来。
悦声依旧,连风,也在这阳光的照射下变得暖烘烘的……还有那些散在空气里的花香,与这股暖风不知酿成了什么,吸进身体里,居然有了丝丝的醉意。
眼睛开始适应光线,让我逐渐看清了眼前,在这片阳光下,或许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能清楚的看到,那在梦里的画面变成了现实。
而,这些仿佛如梦画般的美好景象,也将在我心底永存。
青山重叠,暖风渐起,花絮飘飘。湛蓝的天空上几朵洁白的云朵悠悠的移动着。还有远处清绿的树林,也在时不时的摇曳活动着那有些呆滞的枝条。宽大的花田里,许多不同的花瓣被风带起,飘散在空中,享受着这一刻有些拘谨的自由,向着四周扩散。还有一些调皮的花瓣从我眼前飘过,带去一缕清香。
在这个作为点缀的木屋前不远处,与花田交接处,一棵用来乘凉的古老槐树下,搭着一个自制的麻绳秋千。那些被叶片打碎了的阳光,斑驳的洒在了那正坐在那秋千上,闭着眼,双手捧着不知名的乐器,正悠闲吹奏着的素美少年身周。形成了一道光芒,将少年重重包围。
像极了传说中,那给人们带来希望光芒的天使。
那秋千缓缓的荡动着,带起的风扯动了少年和顺的发丝,还有少年身上那朴素的衣袂。从少年如刻意雕刻过一般的薄唇边,传出了在梦中才有的美好声音。
那声音,是比银铃声还要悦耳,还要柔和,还有清脆。
一个个仿佛有着穿透生命力力量的无形音符,随着风散播到了这幅风景的每一个角落。为这副景画,添了几分生动,更是添了几分向往。
不知怎么的,我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句话。
歌和日渐,树衬边和。风花悠悠,少年正秋。
好像是被日光融化,我都能感觉到我的眼神正慢慢的变的柔和起来。
少年,你,到底要给我带来多少震撼,才甘心呢?
慢慢的,乐声和着清风飘散在百花的合香里。而那个完美的像个精灵一般的少年,居然借着风倚在粗厚的麻绳上轻轻的……轻轻的,睡着了。
或许是昨晚的熬夜让他的身子有些疲惫吧。疲惫到,能这么容易的就睡着了。
猛的,我突然想起那个古琴。
在哪?被落桑放到哪里了?
我疑惑的转头寻找着。走进屋子里找了一遍没找到,只好走出屋子看看有没有留在屋顶。
我对着房子倒着走,一抬头就望到了海蓝海蓝的天空。
你说,是海映蓝了天……还是,天化成了海呢?
没有答案。但是我得感谢老天,让我在有生之年,看到了这世上,还有这么完美,包含了全世界的颜色。
我,是多么的幸运啊……
不知道是不是在万里晴空的衬托下,我看到的屋顶,也是一片辽阔。至于我要找的琴,更是看不到半个影子。
我有些失望的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在弹一遍,再弹一遍那个琴……在听听那个熟悉的声音……
明明就快想起来了……明明就差那么一点了……
我扭头看向离我不远处,那充满生机的鲜绿叶下,那个随风而动的秋千上坐着的绝美少年。恬静而又俊美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牵人魂魄的微笑。
幸好幸好……落桑还在开心的笑着……幸好啊……
我站在原地,迎着在这山涯上从未停过的清风似有些无措的笑着。
看着随风而动的散发,有些突然的,我想起了以前很多时候,我也有这样的一个人站在风中过……
笑着的,哭着的,激动的,淡漠的,不安的……都有过。
那些早成过往的画面不停的在我眼前转换着,直到,我看见了那在很久以前梦里出现的景象……
那是在凉瑾离开后,第一次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在那个梦里,我疲倦不堪的捂着受伤了还在不停流血的胸口,卑微着泪流满面,很是拼命的追着他和麦兰他们说笑着越走越远的背影,不顾胸口钻心的痛,很是狼狈的追喊着……不要……不要留下我一人……
然后,梦醒茶凉,一切又成空……
除了左胸的疼痛,什么都没留下……
想着那个梦境,我微微扬起头,忍着眼眶里的潮湿,看着蓝天上,几朵柔柔白云提着裙摆,珊珊的从这一片天空走过。
我……怎么突然想起这些了呢?
我勾起嘴边习惯的笑容,带着轻微的自嘲。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凉瑾,这个本是毫不相关的少年,在我心里竟然变得这么重要了呢?
……
嗯……我记得……我记得的……虽然一开始忘了,但是我现在记起来了。
那样重要的记号……那样重要的约定……又或许,只是在我眼里变得重要一点罢了……但是但是,我现在都想起来了……又怎么能忘了……
又怎么能……像他一样……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