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西风独自凉,晨起骤雨初歇,徐徐的风中夹杂着淡淡的栀子清香。薛清飞伸了伸懒腰,使劲的嗅了嗅,这香气让他晕晕的大脑有了新鲜的活力。连着几日夜夜宿醉着实让他憔悴了不少!闲步被雨水冲刷干净的青石板小道上,园中的栀子花半含着露水,异常的赏心悦目。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薛清飞随手摘下一朵栀子花,拿在手中把玩。
“师弟,你该好好读读书了,现在可是初夏!”连辰的脸被冉冉升起的热气所环绕,桌上放着刚烹好的茶。
“我这不是抒发下感叹吗,虽然这诗句用的不太合适,不过也就这意思了!”薛清飞踏上楼阁,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我说四皇子,你这茶真不怎么好喝啊!”薛清飞皱着眉道。
连辰白了一眼薛清飞,无奈的说道:“我这是茶,不是酒,茶要慢慢品才能品出味道,唉,可惜了我这上好的雨前龙井!”
薛清飞一听此话瞪大了双眼,继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举着上好的紫砂杯:“来来来,给爷……小的满上”对着连辰,薛清飞硬生生的把“爷”字咽了下去。
“最近太子失踪,连瑀倒是活动的很频繁啊,已经把朝中多位大臣收入麾下,这太子失踪和连瑀定脱不了干系!”薛清飞看看连辰,等着他说话,连辰却一语不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薛清飞揉了揉眼睛,这几日不见,师兄额上的那块标记怎么愈来愈明艳了,之前是淡淡的粉红,如今却好似鲜血的颜色,好生奇怪!
“连瑀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即便是连瑀绑架了太子和五弟也没什么好惊讶的,试问这天下间有几人没有欲望?又有几人不会为了自己的欲望不择手段呢?就算是嵇康、陶公一般的隐士,他们也是有欲望的,相反的他们的欲望较常人还更多一些!”
听闻此言,薛清飞有些糊涂了:“隐士不都是无欲而求才归隐山林的么,又如何比常人的欲望更多呢?”
连辰笑笑道:“神存富贵,始轻黄金。浓尽必枯,淡者屡深!正是因为满足不了自己的欲望才以无欲而求来安慰自己,熟不知无欲而求才是最大的欲望!”
“得得得,我可不是无欲而求,我的欲望就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天天美人在怀,偶尔打打小架,岂不乐哉,还搞什么归隐山林,那都是些疯子!”
连辰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终于知道这小子为什么会被薛饶送往瑥隐山拜师学艺了。
“爷,时辰到了,咱们该进宫了!”连辰的侍卫贺碧松请安道。
连辰眯着眼,点点头:“下去吧,本王这就来!”
“是!”
“你要进宫?”薛清飞问道。
“前几日皇上偶染风寒,这几日太子和五弟失踪,外藩又连连侵犯我疆土,皇上不免急火攻心,卧病在床!”连辰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彷佛那个皇上并不是他的父皇,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想想也对,这帝王家又有几分亲情呢?那些所谓的血缘亲情早在欲望和尔虞我诈间消磨的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是机关算尽的狠毒,可悲可叹啊!忽然间,自己离开安息城已经三年了,父亲的样子深深地刻在脑海,却每每想起时一片茫然。
“你这小子,整天就知道上街胡闹,将来如何守护这安息的平安,又如何守护我大渭的安宁!”记忆中十岁的少年跪在地上任由皮鞭抽打着自己羸弱的身躯,疼痛入心,却不曾落下一滴眼泪。
“清梦已过,但觉今是而昨非!飞儿,日后好好和师傅习武,守护安息!”临别那句嘱托深深刻在少年的心里,目送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瑥隐山的雾气里,疼痛入心,也不曾落下一滴眼泪。
薛清飞斜倚在栏杆之上,闭上眼晴,此刻已然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回忆里。
看着薛清飞眼角滑落的泪水,连辰没有言语,这世间终究是欢乐苦短,忧愁事多,躲不过这世间纷争,看不尽这人间百态。人若没有悲喜,岂不成佛?
连辰笑笑,今日是怎么了,喝杯茶却好像醉了一般。原来人真的会自醉,也罢,清醒也好,醉也好,该面对的终究是躲不过。
龙塌之下,齐齐跪着一干皇子公主,以及嫔妃御医大臣,皇后一直青玉药碗小心的给塌上之人喂药。
“完了完了,今天这皇后的药要是喂不完,就别想起来!”白伊莎的腿此刻就算拉去截肢她都不会哼一声,因为已经麻木的没有一点知觉了。
白伊莎死命的盯着皇后那双带满水晶护甲的手,“你丫倒是快点呀!”如果眼睛里的火能喷出来的话,塌上的两人早就连点灰渣都不剩了。
皇后瞟了一眼塌下跪着的一干人,漓慕尘的一袭素净白衣显得尤为耀眼,好似翩翩仙女下凡,“哼,小妖精!”虽脸上依旧是一副母仪天下的样子,其手上的水晶护甲早已因为愤怒而深深的镶进肉里。
“让他们都起来吧!”碗中的药还剩下一半,就被皇上推开了,他摆摆手,欠了欠身,皇后把药碗放在宫女端来的盘中,淡然开口道:“各位都平身吧!”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一听此言,白伊莎第一个从地上站了起来,却因为长时间的缺血导致功能障碍,又跌落在地上,幸得在角落,没人瞧见。
“近日皇上抱恙,偏偏太子与五皇子齐齐失踪,外藩又连连侵犯我大渭疆土,朝中琐事也是颇多,幸得南宫丞相与三皇子竭心尽力为皇上分忧,本宫深感欣慰。只是这皇上日渐欠佳,本宫决定出宫去迦若寺为皇上祈福。”
众人再次齐齐跪地道:“皇后圣明。”
自从上次被走煞的麻芙珑袭击之后,弥雅就发誓要收了这个小鬼一洗血耻。可是到哪去找这章树柳呢?这让弥雅很是头疼。
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皇后出宫祈福的消息就像春天的一场小雨,滋润了三人干涸的心田,傻子都知道,这章树柳铁定会去找这皇后报复的。
不过现在最让这三人头疼的是梅家大小姐这个大麻烦,说好的婚礼结果新郎诈尸跑了,这让原本以捉鬼为生的师徒三人变成被鬼魂追着跑的过街老鼠。
“停停停,梅小姐!”在第七七四十九次被梅小姐捉弄后,弥雅终于受不了坐下和这求夫若渴的鬼小姐谈判,这梅小姐虽已是鬼魂,不怕死,可还是忌惮这龙虎教的三师徒。
“哎,你到底要闹那样啊!”弥雅叉着腰,一副市井泼妇样!
“哼,我的新郎呢,你们说好给我找个俊俏郎君成亲的,可人呢!”梅小姐也学着弥雅的样子,叉着腰,嘟着樱桃小嘴,气嚷道。
“嘿,我说你这丫头怎么不听话呢,不是给你说那个俊俏郎君诈尸了,跑了嘛,你看,还差点要了姑奶奶的命!”弥雅把脖子上的於痕指给那丫头看。
“哼,我才不信呢,你们都框了我三回了,再信你我就是大傻子!”小丫头瞪着眼,气鼓鼓的看着弥雅。
“这次绝对不框你,你看我们都收拾包袱准备去终南山给你把那个小白脸抢回来,你要再给我们捣乱,我们可就不去了!”弥雅见硬来不行就放缓了语气。
果然,小丫头有些迟疑了,“你们,你们真的是去给我找郎君去么!”眼含秋水,柳眉微蹙,倒是个惹人怜的小丫头,做鬼真是可惜了。
“那,那我也要一起去,那是我夫君!”小丫头沉吟半响,嘟着嘴道。
“那怎么可以,你是鬼!”屋里的三人齐齐道。
“不让我去?”梅小姐挑着眉,咬着牙,恨恨道。
“去!必须去!”三人再次异口同声。
“弥雅,让这小丫头躲你的聚魂珠里,咱们可没时间耗着,趁着那女人祈福的大好机会,要把章树柳斩尽杀绝!”
弥雅虽一百个不乐意,可这时间确实紧迫,昨日三人还在苦苦思索如何对付章树柳,今日就得知章树柳最恨的女人居然要去终南山迦若寺祈福,简直是天助我也!
弥雅将戴在脖子里碧色剔透的珠子摘下,双手结印,念动咒语。碧色的珠子慢慢亮了起来,最后竟然燃烧起来,发出青色的火苗。弥雅的咒语越来越快,火苗跳动也越来越急促。一瞬间,咒语毕,火苗熄灭,梅小姐已不见踪影。
碧色的珠子里,一个小小的人影晃动着,正是梅小姐。弥雅将珠子放在嘴边,柔语道:“小丫头,乖乖呆在里面,等找到了你的郎君就放你出来!”说完,从新戴起珠子。
“啊,师傅,好大的雨啊,快找个地方躲躲吧!”弥雅被这突然而至的倾盆大雨浇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张老道挪了挪顶在头上的包袱,抹了脸上的雨水淬道:“想我堂堂龙虎山捉鬼第一大仙张真人今日竟沦落如此,呜呼哀哉,这是什么世道啊!”
“师傅,咱们怕是一时半会赶不到终南山了,眼下找个破庙避避雨才是当务之急啊!”远处的天空乌云密布,根本辨不清方向,雨水混合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扑打着可怜的三人。
“呸!”弥雅吐了嘴里带着咸涩的雨水,“我不管了,我要找个地方避雨!”弥雅深吸一口气冲向远处辨不清方向的鹅肠山路。
“师傅,师兄,快看,有座破庙!”弥雅兴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老道和阿呆也不顾脚下路滑,向远处奔去。
三人好不容易奔到破庙前,果然是座破庙,木制的门板已经腐烂,悬在门槛上,庙内散落着一地的瓦片碎木屑,泥塑的菩萨歪倒在祭台香案上,带着普度苍生的微笑。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弥雅双手合十道。
“行了,别装正经了,快收拾收拾,咱们今晚还要在这过夜呢!”虽这么说,阿呆也对着菩萨像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