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镜理梳妆,卸了粉黛依旧花颜美貌,肤如凝脂,唇若点绛,青丝如黛,岁月并没有在这张脸上刻下任何痕迹。
“娘娘。你的安神汤熬好了,趁热喝了吧!”宫女小心翼翼的呈上,正对镜理云鬓的皇后放下梳子,端起盘中的白玉碗,放在鼻前嗅了嗅,挑眉问道:“今日这汤可新鲜?”
丫鬟上前小声回道:“萧太医说了,今日这汤原料可是极其新鲜的,难得一遇的极品!”
“哦,是吗?如何极品?”皇后饶有兴趣的问道。
“吸取母体纯净之精华,却仍未脱离母体!娘娘喝了这精华中的精华,必是比那神仙妃子还美!”丫鬟含笑道。
“少拿这些话来哄本宫开心,本宫可不吃这套!”冷冷的将碗丢尽托盘内,伸出纤长的手指,丫鬟早早备好面巾,仔细的擦了,伺候皇后入睡。
香炉内的苏荷香混合着山林叶香,淡淡的冷幽之气萦绕,彷佛夏日骤雨初歇的荷塘上初绽放的荷苞。
“玉儿,玉儿……”一声轻唤,如泣如诉。是谁?谁这么大胆敢直呼本宫乳名?
“玉儿……玉儿,我好想你啊……”呜咽声由远及近。这是在做梦吗?是谁?到底是谁在唤本宫?
“玉儿,快来啊,快来啊,我真的好想你……”哀怨凄楚的哭诉声在耳边弥漫,一点点渗透。
荷香幽幽,荷叶田田,采莲的小船正在一点点的靠近,宋碧玉环顾四周,一望无际的荷塘,脚下是碧波荡漾的湖水,清澈的可以看见游鱼嬉戏。
“玉儿,快来,快上船……”采莲的小船上立着一个白衣服的男子,身材颀长,发丝乌黑,伸出的手苍白没有血色。宋碧玉睁大了眼睛,想看清此人的容貌,却好似立于迷雾之中,模糊却又如此清晰。
“玉儿,发什么呆啊,快来啊!”宋碧玉不由自主的握住了那只苍白的手,冰冷刺骨。宋碧玉上船,如此近的距离,还是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可是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你是谁?本宫这是在哪?”宋碧玉挑眉质问道。
“嘘……”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高声唱起:“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尖锐的声音回响在这一片荷塘之上,绽放的花朵中竟传来嘤嘤哭声,那些哭声混合着歌声像一把把尖刀,剥离着血肉,剔骨剜心!
此刻,夜凉如水,六皇子的“暖玉阁”内,几人正为抓鬼方案闹得不可开交。
“要我说,六皇子去引开侍卫,然后再把皇后引出紫凤轩。接着,弥雅去床上躺着,我和阿呆埋伏,只要章树柳一出现,我们三面夹击,就能将他一网打尽!”
三人瞪着老道握紧的拳头,异口同声道:“不行!”
“你当皇后是死的吗?就算我能把侍卫引开,皇后怎么引?大半晚上去勾引皇后,我还有命吗?”白伊莎气愤的呵斥道。
“你不是他儿子吗?半夜想娘了不行吗?”老道不甘心,接着道。
白伊莎眯着眼问:“你们看我像是没断奶的孩子吗?”说完眨巴眨巴眼睛。
三人果断的摇头。
“那不然你说怎么办?眼看就子夜了,咱们抓鬼的这些术法只对鬼起作用,活人又迷不了!”老道看了看天色,无奈的长吁一口气。
白伊莎也犯难了,此次出宫,侍卫少说也有百人,且个个都是武功绝顶,她向来喜欢自由,所以把保护她的侍卫全赶去皇后那边,紫凤轩怕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除非变成鬼!
“鬼?对啊!”白伊莎突然灵光一现,看向弥雅的脖子,热辣辣的目光让弥雅赶紧抱胸捂领。
“你们不是有只鬼吗?有她还怕进不去吗?”
一听这话,老道一拍脑门,把这茬给忘了,让这小鬼把侍卫引开,下点迷魂术不就行了!
不由分说的,梅家小姐又被唤了出来,嘟着嘴满脸的不乐意:“本小姐正在睡觉,干嘛把人家拉出来啊!”
“还睡什么觉啊,等着你帮忙呢!”想起刚才白伊莎的厉害,梅家小姐又气又怕,躲在弥雅的身后。
白伊莎转瞬换上一副春心荡漾的笑脸,贱贱的上前拉着梅小姐的手,吓得她连连后退,小声呢喃道:“你,你又想干嘛啊!”
“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啊?芳龄几何?可否婚配啊!”
“她叫梅宝莲,是来此寻夫的!”弥雅抢答道。
“美宝莲?哈哈……”白伊莎捂着嘴大笑,剩下几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原来你是睫毛膏啊,寻夫?莫非你夫君叫欧莱雅?”
“睫毛膏是什么?”弥雅和梅家小姐齐声问道。
“这个……等等,你夫君不会是……”白伊莎瞪大了眼睛,没错,被阿呆和弥雅从乱坟岗扛回去的不就是麻芙珑啊!
“快快快,没时间了,快准备行动!”老道早已经开始把符咒法器往怀里揣,白伊莎眼疾手快从老道怀里抢了几张符,一把类似于匕首的短剑,抓鬼是个危险的活,不多准备两手,到时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弥雅和阿呆把各自包袱里能用到的法器和符咒揣怀里,梅家小姐则翻着白眼在地上画圈。
宋碧玉听着类似于婴儿的啼哭声,腹中一阵痉挛,竟慢慢的鼓了起来,仿若怀胎十月的孕妇。她捂着肚子,全身痉挛的蜷缩在一角。一旁的白衣人置若罔闻的唱着:“君思我兮不得闲;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爰啾啾兮穴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声音越来越尖锐,哭声越来越凄厉。宋碧玉感觉腹中有一双手正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那疼痛从内脏传入骨骼最后深至骨髓。
“啊……”一声凄厉的声音吓得正在翻墙的白伊莎一个跟头翻了下去,疼的她短时间毫无知觉,直到被阿呆掐着人中,捏着大腿,咬着胳膊,才渐渐的有了知觉!事实证明,夜晚的时候最好不要干些翻墙越院的事。本来门口的侍卫已经被梅宝莲困在美梦里,照白伊莎分析,多半是春梦!他们四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紫凤轩,可白伊莎偏偏要体验一把大侠范,一个飞身从这个屋顶飞到那个屋顶,结果就成这样了!
“刚才那声音太他妈吓人了,……”白伊莎此刻的声音是带着哭腔的,因为摔得太他妈疼了!阿呆三人见白伊莎醒了,长舒一口气。
“刚才那声音应该是皇后的声音,应该是中了梦魇!”弥雅皱着眉道。“梦魇?!”白伊莎不解的问道。
“人都是会做梦的,有的人做梦是因为欲望得不到满足,这种通常叫做白日梦,还有一种是记忆的残留,叫做残梦。若是心含愧疚,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做的梦就是噩梦。最可怕的就是梦魇,因为它是鬼魂利用人在梦中软弱可欺的特点,给你布下一个梦,可能是白日梦,也可能是残梦或者噩梦,让你在梦中迷失,丢了灵魂,此后便沦为鬼的奴隶,便再也醒不来了!”
“啊?”白伊莎吃惊的看着弥雅,摸着弥雅细嫩的小手,一脸崇拜:“你是佛洛依德的师傅吗?”
弥雅抽回手,红着脸不言语,阿呆在一旁冲白伊莎直翻白眼,老道则早已忙碌开来,在皇后的寝宫内布下机关。
看着床榻上皇后没有表情的脸,不知此刻她做的是什么梦呢?
“你刚才说我是什么佛什么德的师傅?这个佛什么德是谁啊!”弥雅一边准备法器一边问道,忽然想起刚才白伊莎的轻浮举动,不禁又红了脸。
“佛洛依德也是一个研究梦的,他说梦是人愿望的满足,也就是说我们在现实中得不到的东西,就会在梦中出现,和你说的白日梦差不多。不过至于梦魇,我可以理解为安乐死和植物人吗?”
弥雅听着这些话,迷惑的瞪着大眼,摇摇头。
“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等!”弥雅道。
“等什么?”
“现在皇后刚刚如梦,章树柳此刻正在织梦,所以一切还只是虚幻,如此刻我们贸然行动,必定会打草惊蛇,说不准我们也会被困梦中!”
“我靠,道行浅的小鬼武力就可以解决问题,这道行高的恶鬼玩的都是高科技,果然智商很重要!”白伊莎这穿越来的第一场抓鬼之战就是如此具有挑战性,压力颇大啊!
“快,我要开始布阵了!”对于阵法,白伊莎还是有所研究,目前老道所布的阵应该是可以带他们进入梦魇的阵法,阿呆、弥雅、白伊莎挨着老道依次盘腿而坐,结金刚印。刚闭眼,老道念咒的声音越来越快,白伊莎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飘渺荒芜之境,迷雾萦绕,什么都看不清。
突然一双温润的小手抓住她,牵引着她向前走,远处一道强光刺得她睁不开眼,那只手却拉着她一直引着光走去。
“好香啊!”鼻中弥漫着夏日荷塘馥郁的香味,白伊莎睁开眼,四周碧叶掩盖,自己竟跌落在荷花池中,半截身子还在水中,脚下松松软软的确是污泥。白伊莎正欲大叫,就被一双手捂住了嘴巴,回头看不是别人,真是阿呆师徒三人。
“我们这是在哪?”白伊莎迫不及待的问。
“嘘……”弥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指不远处两个影子。
“咦,皇后怎么鼓着大肚子?是怀孕了吗?,怀孕怎么肚皮都已经呈透明了,那肚中的胎儿怎么全身红色,还对着皇后拳打脚踢的……等等……”白伊莎盯着船头唱歌的人,章树柳?怎么看着像麻芙珑啊!“对了!”白伊莎一拍脑门,这章树柳附身在麻芙珑身上,所以这人可不就是麻芙珑嘛!
对与白伊莎的一惊一乍,阿呆三人无心理会,因为他们又遇到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皇后肚子里的分明是个婴灵!看来今晚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老道捋着花白的胡子长叹一口气。
“老道,咱们什么时候行动啊!”白伊莎有些迫不及待了,被附身的麻芙珑那厮的歌声太难听了,简直是要人命啊,再加上四周婴儿的哭声,音响效果是杠杠的。不过白伊莎也知道,这歌声就是传说中的摄魂音,若是普通人听到,那必定是要了命的。
此刻蜷缩在船上的皇后就跟刚钓上案的鲤鱼一般,左蹿右摆,苦不堪言。而她肚子上的那张脸却痴痴的笑起来。“婴灵!”白伊莎惊叫道,唬的三人赶紧将她按倒。“你小点声,要是惊动了那鬼,咱们可就出不去了!”
“皇后肚子里的是……是……”白伊莎说话竟有些语无伦次了。这婴灵以前也听人说过,据说是一种十分邪恶养鬼的术法,选取那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孕妇,待腹中胚胎成型后,活体剖胎术,取出腹中胎儿,再以孕妇的血来喂养胎儿,直至足月,婴儿全身血红,便称之为婴灵,迫害人之时便会寄主在被害人的身体内,然后吞噬其腹中脏器,残忍无比。
今日一见,白伊莎的头皮有些发麻,记得刚进校时,学校解剖楼夜夜都能听见婴儿凄厉的哭声,据说是因为楼里那十个胚胎标本全是活体剖宫取下的,所以怨气极重。那日和麻芙珑潜进解剖室也是听信传说想一探究竟,结果什么都没有,倒是麻芙珑那厮打起了标本的注意,将一个五个月大的标本抱回家去了,说什么养小鬼,就为此事,校方还报案了,从此以后进入解剖室就跟过安检一样。
话说就在白伊莎愣神间,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声音冲破耳膜,接着便是“嘶嘶……”骨肉撕裂的声音,她瞪大了双眼,那婴儿的手活生生的从皇后的肚子里伸了出来,血流了一地,零星夹杂着内脏的碎片,散发出呛鼻的腥味。
弥雅转过身几声干呕,白伊莎虽已见惯各种血腥场面,可还是不免有些恶心,抱着一朵盛开的荷花猛吸,驱散鼻腔内让人作呕的气味。
阿呆和老道则闭目养神,等待着时机收服这俩孽鬼。
“咯咯咯……老妖婆,吃人肉……”声音从皇后腹中传出,“嘶嘶……”一股恶臭扑鼻,白伊莎赶紧捂住嘴,那两只血手抓住已经破裂的皮肉,生生的撕下两块,肚子上顿时两个大洞,悬挂着破碎的肠子、心、肺的碎片从婴儿的脚下散落下来,一旁的章树柳拍手叫好,皇后早已经失去知觉,躺在血泊中手脚抽搐。
“咳咳……”白伊莎支撑不住,腹内一阵翻江倒海。“谁……”船头的章树柳警觉的转过头,如风般飘了过来,白伊莎还没反应,脖子就如同缠了两条蛇一般,动惮不得。阿呆师徒三人法器早已入手,退得一丈之外与章树柳对峙。
“原来又是你们三个,上次载你们手里,这次胆敢如我梦魇之中,我必要你们不得好死……”一袭飘飞白衣如同丧服,脸无血色确是俊美非凡,只能说人帅了当鬼都是帅的。
“麻芙珑,你太狠了,连我你都掐……”白伊莎气如游丝,窒息的感觉再一次袭来。
“今天,挡我者死!”血红的嘴中冷冷的吐出几个字,手也越来越紧,白伊莎疼的开始拳打脚踢。
挣扎间手触到怀里一个硬硬的东西,那是从老道那里抢来的匕首,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现在保命要紧,麻芙珑我对不起你了!一探手抽出匕首,对着章树柳腰间狠狠刺下。章树柳吃疼,手上放松了力道。
“你们还不行动,等着替我收尸啊……”白伊莎用最后一口气怒吼道。
“天法正道,各安其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老道一声暴喝,符咒出手,飞身向前,对着章树柳直刺而去,阿呆则从左侧进攻。章树柳一把甩开白伊莎,一个飞身,轻巧的躲过二人的袭击。老道见状,一个回旋,紧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