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梦醒排开拥挤人群,与医生们挤出酒吧,120后车厢门大开。车上躺着一个老头,脸上扣着呼吸机,一动不动。
翟梦醒迟疑站在车旁,说:“你们这里有病人,我坐车不大好。我还是打车去吧。”
白大褂们不以为然,热情邀请她上车:“没事。这是我们的老客户,多年的留守老人了,子女都在国外。刚刚脑死亡,拉到医院尽人事而已。快上来吧,这个点儿主道还堵着呢。”
翟梦醒没奈何,接过口罩遮住半张脸,局促坐在狭窄靠椅上,忍不住问:“安槿惟到底怎么了?”
一位女医生端过口杯,涂着透明指甲油的手指柔若无骨纤细无比,打开水杯喝了一口黑咖啡:“没大问题。主要是昨天院里会诊治疗病人,有一个病人需要物理降温,结果在冰水里心脏病发,突然晕过去了。安槿惟要给他电击除颤。旁边的护士还没擦干病人身上的水。他就一斗子下去,接着就把自己给电休克了。”
翟梦醒听得目瞪口呆:“那病人没事吧?”
女医生又喝了一口黑咖啡:“没事。倒是安槿惟现在还没醒。电话号码本家人里只有你一个的名字。我们就拐了个弯,赶紧的来接你了。”
这个弯拐的太晦气了。翟梦醒提心吊胆看着身体逐渐僵硬的老头,心想他这样是突然站起来,那才叫恐怖呢。
女医生跟身边的同事闲聊:“昨天我出现场了,市北监狱枪决犯人,我等着抢器官呢。等了挺长时间,安坛医院、中心医院那些人都不耐烦了。你们不知道,有些器官是要在死亡一分钟内解剖下来的。几乎是一断气,就要立刻摘下来。”
她说这个摘下来说得很轻松,好像在说摘围巾摘帽子一样随意,“中心医院那些医生真没素质,抢了大腿也就罢了,竟然还要把我的肾顺走,多亏我眼神好使。”
另外的男白大褂猥琐的接过话茬:“在树林子里野战的那一对儿怎么样了?那女的屁股到底被什么东西蛰了?是不是马蜂?”
旁边又有人回答:“还插着呢。马蜂毒性没这么大,指不定蝎子毒蛇什么的。人家本来在洞里过得好好的,也比较的清心寡欲。你说两大屁股一露,那白花花的肉蛋子不是惹它们犯罪么。你不知道刚一运来的时候,老丁当场就硬了,小伙子火力大,回头得给他介绍个对象了。”
他转向翟梦醒,说:“你们公司有长得漂亮的没?我们老丁长得一表人才,富二代,家底子厚着呢。人很正直,又有背景,嫁给他擎等着过好日子。”
翟梦醒正听得汗如雨下,赶紧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我们公司都是些歪瓜裂枣,再说搞建筑的跟干医生的也不搭界,就怕没有共同语言。”
女医生歪过脑袋,立刻十分八卦的调戏她:“小翟你可别这样说。我们院里多少小护士、女医生的看上了安槿惟,人家一概拒绝,就说自己心里有人。大家都知道你俩青梅竹马,为了你他都茶不思饭不想的。就算休克了,满脑子里肯定还是只有你。”
翟梦醒只好干笑:“我们就跟兄妹似的在一块儿长大。你们要真有合适的,赶紧的帮他介绍介绍。”
女医生摇头,玉米穗卷发搭在额头上,说:“这事儿难。我看安槿惟是相思入骨。人啊,最怕钻牛角尖。”
她放下水杯,慢腾腾收拾手提包,把一个给猪打针用的粗针筒郑重其事的递给翟梦醒,说:“安槿惟兜里的。说是给你防身的,要是有人想图谋不轨,你就上去扎一针空气针给他。”
翟梦醒赶紧接过放在自己的大挎包里,囧的满脸通红,说:“谢谢您费心想着。”
女医生摆手,说:“别客气。他桌上还摆着一份玻璃神经元标本,说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代表着每一根神经的触角,都在为你延伸。看人家浪漫的,我家死胖子就顶不上他一根小指头儿。”
翟梦醒听得眼神涣散,很想拽下躺着老头的呼吸机罩在自己脸上,安慰一下自己无助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