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奎玉一手扶着尚在昏迷的楚夕涵回到赵府时,叶枫便立马迎上来,从他手中接过楚夕涵,“将军,是属下无能,让将军身受重伤还冒雨前去寻回姑娘,叶枫甘愿受罚!”
他低垂着头,不敢看赵奎玉现在是何等表情,依然挺直着脊背,但微微汗湿的手心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现在离上次刚领受的责罚没过多久,这几日虽有琉朱姑娘一直悉心照顾,但背上的皮肉伤还没有尽数痊愈,若是将军此次再让他受罚,这伤上加伤,不免又是皮开肉绽……只是将军素来喜怒无常,他又失职在先,受罚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能有机会再次接近琉朱姑娘,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想罢,他眸色深了深,默默等着发落,却只觉眼前一晃,抬头一看,赵奎玉已从他身边走过,从里屋梳洗一番,换上一身干净衣服。
“责罚自是难免,不过在这之前先把萧佑给我找来!”赵奎玉坐在里头,厉眼看着门口还呆立着的叶枫。
叶枫看着赵奎玉绑着绷带的右手,再看他黑沉的脸,不禁一凛,顿时明白过来,“是,是,叶枫这就去!”
他马上把楚夕涵扶到床上躺下,不敢多做停留,起身正欲离开,却听得门外慵懒之声传来:“不必,爷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萧佑提步进来,一改往日的艳丽打扮,只着一件素衣,衣襟随意敞开,未干的长发垂落在肩,正点点滴落水珠。
桃花眼一扫,满室的婢女皆为之失了魂魄。
这一举手一投足俨然是风流的姿态,哪是上一刻还孤立在雨中落寞之人。
叶枫见萧佑来了,便噤声退到一边没有离开。
屋里的侍女个个呆站在原地,脸上红霞飞,直勾勾地盯着萧佑,赵奎玉见此脸色更是阴沉得怕人,却并未发怒,只是拿起还搁在掌盘上的茶杯,轻抿一口,淡淡道:“你这是上哪去了?”
萧佑不急不慢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摸着下巴含笑道:“自然是寻觅佳人去了,这大雨纷飞,倒不失为是一种情趣呢。”
他的意有所指赵奎玉又不是不明白,只是此时他懒得跟他多费唇舌,起身叫来福伯,拿过他递来的银票,朝萧佑丢去,“老规矩,这是一千两,快去给我看看她怎么了!”
“不急,不急……”萧佑讪笑着把银票塞进袖中,走到床边刚给她搭脉,桃花眼里便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认真仔细探脉。
赵奎玉看他难得收敛起轻佻的作风,也就不去打扰他,走出去朝福伯询问道:“那个丫环怎么处置了?”
福伯看了看萧佑那边,微叹一声,俯身回答道:“少爷,老奴已经带她去刑房领受杖责了,这几天恐是无法下床了……”
“没法下床就怎么了?让她起来继续干活,犯了错还想休息,去叫她起来!”赵奎玉一把将茶杯扣在桌上,赤红的双目衬在苍白的脸上更为吓人。
他醒来的时候就不见楚夕涵,命人找她也找不到,以为她跑了,而福伯却发现原本该去抓药的玉翠还在府里,盘问之下她支支吾吾,才说出她是跑去抓药。那时他看着突然下起的大雨,心里莫名一动,踢开前来劝阻的叶枫驱马离府……。
现在想来,幸亏是自己赶到及时,不然这女人肯定会做出什么傻事!
想起她蹲在雨中无助失措的模样,他的心狠狠一揪,眼中怒意更甚。
“是是是!”与赵奎玉相处数载,对自家少爷的喜怒早已习惯,福伯只是连连应是便立刻走出去,不多时就把玉翠带来了。
一旁的叶枫看见进来的玉翠背上满是血,染湿了衣料,还有点点血水顺着衣摆滴落,十根手指被夹得血肉模糊,浑身颤抖着,双腿早已吓得发软,由福伯扶着一步步艰难地走进来。
他不禁偷偷抹了一把冷汗,她偷懒不干活就被打成这副模样,那他之前看丢了新娘子所受的责罚岂不是得更重一些……。
想罢,他艰难地吞了一口水。
而这边玉翠一见到赵奎玉,立马“扑通”一声跪下了,勉强趴在地上朝他磕头:“少爷饶命,少爷饶命啊!这事本来该是奴婢抓的药,是楚姑娘硬要帮奴婢的,并非奴婢本意啊!”
“是吗?”赵奎玉冷笑,“我看未必吧!”
饶是在来之前就做好心理准备,但是在这强大的气场面前,玉翠还是心虚了,脸色微变,然而就是这一刹那,也被赵奎玉捕捉到了。玉翠还想再否认,赵奎玉已经不给她机会了,“你好大的胆子,在本将军面前还敢欺瞒!”
她一怔,自知赵奎玉突然自称”本将军“,是他发怒的征兆!
玉翠吓得顿时凄厉地求饶起来,也不知那凄厉是因为后悔还是因为疼痛。
“你不是不想干活吗?那好,我就让你永远不用干活!”
“叶枫,把她的手指砍下来,喂狗!”赵奎玉薄唇轻启,说到最后两个字,他的嗓音轻得残忍。
“是!”叶枫缓缓地走近她。
玉翠瞳孔放大,连连退了几步,惊恐大叫:“不,不要,不要砍我的手指!我说,我说,是奴婢让她去的!奴婢知错了,求少爷饶命啊!”见赵奎玉不搭理,她又马上朝福伯求救道:“福伯,福伯您素来慈悲,您要救救玉翠啊!”
福伯终是年老耳根子软,见她哭啼凄喊的模样不免心软,于是转向赵奎玉面前请求道:“少爷,还是算了吧,玉翠已经知错了,就……饶了她吧?”
赵奎玉见此眸色一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地上失声痛哭的人,良久,他转身走进里屋,只淡淡丢下一句话,“把她带下去,以后让她照顾楚夕涵的起居,府里的杂活都让她干!”
“谢谢少爷手下留情!”福伯一喜,跪地叩拜一下,便拉起玉翠回去,临走前深深地看了一眼里屋躺着的楚夕涵,眼底笑意更浓。
少爷这次肯放了玉翠,看来这楚姑娘改变了少爷不少啊!
赵奎玉带着叶枫进屋,却见萧佑早已坐在椅上品茶,脸上风淡云清,好像对屋外刚才发生之事毫不知情。
“她怎么样了?”赵奎玉径自走到床边一看,楚夕涵双目紧闭,脸色比回来的时候好多了,只是没有醒来。
“我已经给她服药缓和下毒性了。”萧佑起身从袖里抽出一把新扇子,在手心上拍了拍,脸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刚才我替她把脉的时候发现,她早在几年前就中毒了,这种毒性随着时间的增长越来越强烈,我无法猜出这是什么毒,但我只能知道她只剩下两年的生命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赵奎玉双唇紧抿,没有开口,算是默认。
萧佑见此摇了摇头,叹息道:“原本这种毒药我萧佑只要多花时日便可解出来,只是有人给她增加了毒性,药类繁多实在是分辨不出来,我也只能是爱莫能助了……”他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他又道:“这毒性虽强,却不会立即夺人性命,楚姑娘虽还有两年时间,只是在这期间所经受的痛苦不在少数,毒性时不时都会发作……唉,真是可怜了楚姑娘!”
赵奎玉负手而立,看着眼前一脸无比哀痛的萧佑沉默着。站在他身后的叶枫却清楚地看见,他背负的手上,双拳捏紧,青筋迸出。
赵奎玉坐在椅上沉思,他记得,在断情崖上沈月也是这么说,看来她说的果然是真的!
他双眼阴狠眯起,没有理会萧佑,一面来到案前迅速写下一封信,一面命令道:“叶枫,传令下去,将府里训练的暗卫全部派出去,无论如何,都要把沈月那个女人给我找回来!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要找到沈月,就一定有解药!
叶枫脱口而出,“将军不要啊,这样您的安全……”
“少废话!”赵奎玉朝他劈头盖脸骂来,接着冷声道:“还有,办妥之后,你再到衙门下令悬赏,十日之内,务必给我找出沈月,我赏黄金万两!反之,若是十日之内找不到她……哼,无用之人,那就不必留在世上!”
赵奎玉冷厉的目光朝他扫去,叶枫被他看得心里直发凉,连忙颔首,“是!”
叶枫接过书信便出去了,这时赵奎玉看见萧佑也正要往外走,“你这是要去哪儿?”
萧佑回头轻笑道:“自然是跟着去找人啊,那可是黄金万两,黄金万两啊!啧啧啧……”说着不等他回答,闪身便消失在门口。
赵奎玉也不管他的去留,独自来到床边坐下,看着楚夕涵,双眼轻轻眯起,掩去眼里残忍的杀戾。
她的命是他的,要杀她还是要折磨她,都只能由他一人,他绝不允许她就这么快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