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初悠悠的睁开眼,环视四周,眼前又是一片陌生,之所以说又,是因为她发觉自己每次非正常的入睡后,醒来时绝对不在熟悉的地方。虽不知这次又换到了哪里,但这里绝不是兮月宫的别居。
眼下这间寝殿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总之看着就让人觉得好奢侈,果真是皇家才有的大手笔啊!
唏嘘了一阵,若初撑起身正要下床去喝水,刚一抬腿,膝盖处就传来一阵刺痛。她一把掀了被子,小心翼翼的卷起裤腿,才看清自己两个膝盖经昨天那么一跪,已变得红肿疼痛。她放下裤管,决定使唤个宫女给自己倒杯水来,便朝外头喊了声“有人在吗?”,结果没有回应,再喊一声,依然如此。这就奇怪了,平日宫里哪哪都是人,这好一要使唤个人了,倒是出奇的一个都不在。既然如此,那么自己去倒便是了。
扶着床刚站起身,就见千羽勋挑了珠帘优哉游哉的走了进来。若初一想到昨天的事就来气,她“哼”一声,直接无视了来人,自顾自的去倒水。
千羽勋见她不理自己,正要问她怎么了,只见她脚下一个没稳,然后“噗通”一声,竟双膝着地的跪倒了下去。
千羽勋赶紧的上前将她抱到床上,欠扁的说道:“见到我这么激动,都下跪了!”
若初这会没空搭理他,正抱着膝盖,埋头默默泪流,那一磕,真磕得她眼泪水都蹦出来了。
偏偏千羽勋还是个没眼力见的主,还不停的拿手去推她,并问一些白痴问题,“你有没事啊?”“要不要看太医啊?”“干嘛不理我啊?”
正他喋喋不休之际,若初猛的抬了头,朝他吼道:“瞎叽歪什么,去给我倒杯水!”
千羽勋被她吼得一怔,再一瞧,她眼睛里噙着泪水,脸上还挂着泪珠,模样楚楚可怜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味道。这样的她,直瞧得他一阵心悸,忽然觉得心跳好像比平时快了几拍。
伸手胡乱的抹掉脸上的眼泪,若初对正在发愣的千羽勋摇了摇头,还是决定自己去倒水。正欲起身,就见千羽勋飞快的走出去,然后端了杯水回来。
若初接过水,道了声“谢谢”,眼光飘向了别处,如果她此时能把目光多停留在千羽勋面上几秒,就会发现他那张绝美的脸正悄悄泛红,似红霞飞上了如玉的面庞。
但她显然没看见千羽勋的异样,因为她的眼睛已被殿内奢华的装饰物给勾了过去,她喝过水,问到:“这是你的寝殿吗?”
千羽勋轻咳了两声,恢复了以往的神态,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若初边欣赏,边点头道:“好看,就猜到是你这个风流公子的寝殿。”
千羽勋不悦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风流了?”
若初偏过头看着他那张略带柔媚的脸,笑道:“看你这张脸就知道啦!强烈有种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感觉。”
闻言,千羽勋无奈的按头,保持沉默,反正是讲不过她的,还不如不说,原来自己的形象在她心里竟如此不堪啊。诶!要死了……
片刻后,千羽勋正色对若初道:“你赶紧穿戴整齐,我们今天还要去见我父皇!”
若初一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来,这混蛋还没招了,自己迟早会被他拖累死去。看来还是要赶紧脱身才行,既然云沧找不来,那自己就找出去,总不能老这么被动的等着。跟着千羽勋混太恐怖了,一下要杀人,一下要被人杀,好不容易没性命之忧了,这又开始内部惩治了,她这一条命绝对是不够折腾的。
千羽勋见她发呆,自是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只当时她跪怕了,便保证到:“你放心,这次绝对不会让你跟着罚跪了!”
若初以为他是打算招了,也就没多想,急急忙忙的梳洗好了,同他一道出了去。
皇上的寝宫,是今日拜见皇上的地方。地点的不同,是与昨日拜见皇帝的唯一的差异,其余的一切,旧如昨日。
安静的正殿上,两人又是并排跪在了一起。
千羽勋起先向若初保证,不会让她跟着罚跪,若初以为他是准备招了,哪知这个祸害,不是要招,只是替若初在皇上面前求情,希望能看她身子弱的份上,免了她的罚。哪知皇上很是无情,并没允了千羽勋的要求,兀自一人,盘腿坐在罗汉床上研究着一盘棋局。
此时,殿内燃着一炉香,薄薄的烟雾自兽吞中吐出,丝丝渺渺,飘渺的绕在半空,淡淡的香气侵满了殿内,在鼻息间是若有若无的盘旋
若初低垂着头,忍着痛跪在地上,脑中飞快的在转着念头。跪在一旁的千羽勋则心急如焚,生怕她会随时倒下。父皇的不通融是他万万没想到的,父皇平日里对自己那般疼爱,但今日怎的这般不好说话了。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室寂静。
“皇上!”若初低着头唤到,这一声,惹得千羽勋与皇帝齐齐的看向了她。
若初抬起头,却是先朝千羽勋笑得极尽灿烂,眼波流转间,向他抛了个媚眼。这个媚眼砸的千羽勋七荤八素,心跳加速,脸也发红。然而,若初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微红的脸迅速拉黑。
两人的小动作,自然也落进了老皇帝的眼中,他面上不变,心里却忍了笑。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这是要卖了勋儿了。
果不其然,若初转了头,对皇帝道:“皇上,民女招了,保证一字不落。”
这话的效果犹如平地一声雷,劈得千羽勋差点扑到了地上,这小妞敢出卖他,这账待会算。
老皇帝指了指罗汉床的另一端,不急不忙道:“来,坐那,细细给朕说来听听。”
若初依言起了身,一瘸一拐的走到罗汉床边坐下,然后慢慢的将事情的始末都讲与了老皇帝听。关于千羽勋的她全说了,关于自己的那段她就跳了,因为老皇上主要是想知道他儿子的事,其余的废话就不提了。
老皇上既然有办法知道船舫一事,那肯定也知道后面的刺杀一事。能做皇帝的人都是狐狸成了精,所以若初一并把这事说了去,省得藏一截没说,老皇帝又该拿话试探来试探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若初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通通说了个清楚。这期间老皇帝只是听,并没多提问,面上也看不出太多表情。
沉默了片刻,老皇帝盯着棋盘,问若初道:“你知道朕为什么要连你一并罚吗?”
若初想想,细声道:“民女不敢说!”
“说吧,朕恕你无罪!”
若初瞟一眼千羽勋,定了定神道:“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如若三皇子是那失火的城门,那民女便是那条无辜的池鱼。有些事看似没有直接联系,其实是存在联系的,只看考虑是否周全。其实民女这条池鱼不过是个表象,往深了究还可以牵扯到整个皇族内部,如有不慎,恐会波及皇室根本。皇上并罚的目的,也是想告诉三皇子,有的事不是光凭一己之力就可承担,有的后果往往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语毕,老皇上拈着白子的手明显一顿,他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女子,眼神里有欣赏,有审视,也有惊讶。
老皇上放了手中的棋子,朝若初道:“你继续说!”
啊,还继续说啊,若初有些怕怕了,这皇家之事能不揣测就不揣测,这说得好还好,说得不好……哇擦!脑袋搬家!
若初站起身,朝老皇上福了一福,“皇上,民女不过一介布衣,天威不敢妄测,还请皇上恕罪。”说罢,复跪到千羽勋身边。
老皇上见她这样,终于有点笑脸道:“你这跪过去又是为哪般?”
若初轻道:“城门之火未灭,池鱼怎敢幸免!”
千羽勋都没起了,自己就不跪了,这不找死嘛,小命脆弱,不敢在皇帝面前自作聪明,还是自觉的跪倒为好。
这老皇帝见若初年纪不大,却心思玲珑,说话做事又极有分寸,再加上长得又招人喜欢。人瞧得一开心,不仅免了他们的罚,还留了他们一道用过了晚膳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