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醉悠的心里很烦躁,他们已经回到沐风山庄了,本来南逸远想回南山的,可是一想老头子退隐江湖这么多年,就不想打扰他,所以才跟苏醉悠回沐风山庄商量下怎么办。苏醉悠总觉得慕风烟要出事,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慕风烟的消息,他有些不安,觉得好像慕风烟要永远离开他了一样,可是他又必须振作起来,要不然就更难找到慕风烟。烟,你究竟在哪里?知道我的着急吗?我应该那时候好好看着你的,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一直想要保护你,我也一直在为此努力,我想你在我的羽翼下会安全很多,可是我现在发现并不是这个样子,你每次遭到危险,第一个冲在前面的都不是我,甚至你每次受人暗害都是因为我,我对外人的霸道、狠毒本以为可以护你周全,没想到却只是把你往更危险的地方推,我爱你,本来应该是句温暖的话,可是却是害你的蛊,你想离开我,你抗拒我,是因为我身边潜藏着危险的因子吗?苏醉悠眉头深锁,这样想着。
“他不是因为你的身边充满危险才抗拒你,他离开你,是因为你的父亲,还有他自己的良心。”南逸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进来的,看到蹙着眉的苏醉悠。苏醉悠抬头,那双幽深的眼睛有些疲惫,原本一向神采奕奕的南逸远也是难免疲惫之色。“小子,想听我和风的故事吗?”苏醉悠没有说话,连日紧绷的神经让他疲惫,他没有阻止南逸远,他只是觉得自己阻止不了,也没有力气去阻止。“我们认识那年,他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那时我还小,嗯,有个七八岁吧,那时候他和你的父亲在一起,其实我倒是觉得他和你父亲蛮相配的,一个温润如玉,一个热情似火,他们俩简直是天生的一对。那时候我偷跑出南山,在一个有风雪的日子遇到他们的,他们都冻成了雪人了,呵呵,很是狼狈呢,我就带着他们回家了,也可巧,那天老头子并没有训斥我私自出山,也没有训斥我带了两个陌生人回来,我想他也是觉得那两个人够般配吧。那么美,那么俊。事实上,那时候我便看出来风喜欢你的父亲了,他的眼神总是围着苏蓝澈转,我得承认,你父亲是个迷人的家伙,他就是发光体,每人个人都想要靠近,于是,风便被蛊惑了,他那么矜持的爱着你的父亲,他的一颦一笑都是因为你父亲,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们根本不能在一起,不仅因为你父亲不爱他,还有世俗的眼光。他对你父亲的爱,只能在黑暗中发芽,却永远开不出灿烂的花。”南逸远说这话的时候看着苏醉悠,他似乎在找苏蓝澈与苏醉悠的相同点和不同点,但又似乎不是。“我记得我说过你没有你父亲那般玲珑剔透心,若是你父亲爱上风,他不会这么追他的,风是个慢性子,也慢热,他需要别人强势的爱,霸道的爱,而你的父亲恰恰就能做到这一点,你父亲若是爱上一个人,他就不会让对方离开他半步,也不会留给对方想其他事情的时间,他要他的爱人绝对的忠诚,哪怕是强迫的,可你不是,你一步一步的退让只会让风离你越远,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想你们之间的事可不可以。所以,苏醉悠,你不如你父亲。”“就算我不如我的父亲,可是我还是得到了烟,可是你呢,你只会在我们面前说你们的故事,那些我没有参与的事情,你又赢了吗?拿着那些回忆?”一直没有说话的苏醉悠开口了,或许南逸远说的对,他没有他父亲的强势,他是在退让,可这是因为他爱他,他不想强迫他做他不喜欢做的事,当然,有些事,有些手段是必须要用的,而这些的借口便是爱情,而这些借口也因为爱情的名义而变得理所当然。“南逸远,你爱他,却得不到他,你应该知道他爱的不是你,现在你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我的父亲已经死了,无论他生前多么聪明,都跟我没有关系,我起码还是他的儿子,还能得到他的关注,可是你呢,自从那次以后,你们应该再也没有见过吧,感情如果出现空白是很难再去填满的,这场爱情角逐里,你拿什么赢?”“我赢不了,你也赢不了,赢的人是卿姐姐,是个死人,不,她不是死人,她在风心里永远的活着,永远都不会死,风会记得她一辈子,记得她的好,记得对她的愧疚。当然他不会因为这个而不和你在一起,就像我之前说的,你们之间有太多的阻碍,是你怎么也无法穿越的,就算你来到了他的身边,他也会转身离去。”南逸远没了从前的那种单纯活泼,而是像一个老者一样说着这些话。他不仅是在对苏醉悠说,也是在对自己说,他说服不了慕风烟的心,他承认,他没有苏蓝澈的一些特质,所以他放手了。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要放手的呢?应该是李浣卿倒下的那一刻,她就那么静静的躺在慕风烟的怀里,什么话也没说,可是那双眼睛仿佛有千言万语一样。她不是为慕风烟而死,而是因为慕风烟而死。他想李浣卿死得其所,也是她最好的结果,她死在他的怀里,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离慕风烟最近,死在心爱的人怀里,或许这辈子她觉得这就值了,那么自己呢,本来没有交集的人,本来以为不会记得自己的人,却意外的记住了自己,并和心爱的人有了一段很长的旅程,也值了吧。人,不能太贪心,或者说要么做到最贪心,要么就不要贪心,贪心这个东西在中庸这是最难受的,他承认自己不是不贪心的人,但也不是那种最贪心的人,所以他只能选择放手,他希望慕风烟幸福,无论和谁在一起,只要慕风烟需要,他都会站出来保护他,这是他的爱啊,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他的爱啊,他怎么能让自己的爱受伤害呢。他是舍不得的,他甚至舍不得他的风皱一下眉头,可是,他却为了自己的目的一再的让他皱眉,他得不到风的爱又怎样,他也曾经靠近过自己的爱人,只是,此时,他才更明白之前风对苏蓝澈的爱,那种隐忍的,不动声色的爱,这是大爱,已经超越了放手与拥有的界限。
“这不像你。”苏醉悠似乎对南逸远这些话不为所动。“小子,你没见过真正的我,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我不会让别人看到真正的我,又或者说,每个都是真正的我。”南逸远笑着说,他似乎并不关心慕风烟的安危,从他进房间以来,他没有问一句有关慕风烟的情况。苏醉悠在想,难道他放下了就不关心他的死活了吗?可是他没有问出口,他始终觉得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他不应该,也不能参与其中,即便他是那么的深爱着慕风烟,那么的想要知道他的过去,可是他不能问,他知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苏醉悠问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你是苏蓝澈的儿子,可能因为你是我的情敌,也可能是因为你对风的爱,有什么关系呢,就是不想忘记那段回忆,所以要经常拿出来晒晒,可是自己一个人欣赏又没有意义,只能找个人倾诉。回忆,这个东西啊,也是会背叛你的,因为它总是强大不过时间的,当时间慢慢的从你指尖流逝,你会发现有些回忆会慢慢的变淡,我曾经以为我爱一个人爱的深刻,爱的融入血肉里就不会忘记了,可是我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时间了,我开始慢慢遗忘一些我和风的小事了,留下的只是那些深刻的事,可那些深刻的事也会慢慢变淡,然后消失,所以我跟你说这些的啊。”“我不需要回忆,他会在我身边,我看得见他,不需要依靠回忆来取暖。”苏醉悠自负的说道,南逸远只是笑,然后不再说话,最后他离开了房间,他什么也没问,就像,他不关心一样。
苏醉悠知道,他爱慕风烟,李浣卿爱慕风烟,南逸远也爱慕风烟,可是他们都在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去爱慕风烟,他们似乎从来都没有征求过慕风烟的同意,也没有去问过慕风烟,你想要的是种什么样的爱?那么当年,慕风烟是不是知道父亲要的什么爱?可是,慕风烟,你要的什么样的爱呢?李浣卿对你的爱,是为了你去死。南逸远对你的爱,是离开你。我呢,我对你的爱是什么?是你想要的吗?
“幻影”一个身影从房梁上下来,一声不响的来到苏醉悠身边,“查的怎么样了?”苏醉悠问道。“还是没有消息。”幻影道,自从他们回到沐风山庄以后,幻影便暗地里开始查蝶凤绮的行踪,可是这次她是下了功夫不让别人找到。“再查。”苏醉悠沉声道,他心里很着急,慕风烟一天没有消息,他的危险就多一分,而自己的心情也糟糕一天,他必须要不动声色,不能让别人看到他着急的样子,慕风烟是他的软肋,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了,不仅是为他自己好,还是为慕风烟好,他在江湖树敌太多,他不能爱的太光明,他现在才知道,爱情,有时候并不能光明正大,光明正大反而会伤害爱情,伤害爱的人。那么,慕风烟,你是因为这个才一直都疏远我的吗?苏醉悠拉回思绪,不管明里还是暗里,这辈子,他都不会爱上其他人了,他慕风烟,注定是苏醉悠的人。
这边在紧张的搜寻慕风烟的线索,那边,蝶凤绮将对雷倾城的痛恨发泄到慕风烟的身上。慕风烟仍然被点着穴,身上盖着锦被,蝶凤绮一个人来到慕风烟的房间,将所有的人都屏退,她小心的来到慕风烟的床边,慕风烟正在熟睡,长长的睫毛因为呼吸而有些颤动,白皙的皮肤有些微红。蝶凤绮望着慕风烟有些痴了,他是个有魅力的男子,蝶凤绮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了,蝶凤绮的眼停留在慕风烟的唇上,她记得,那次,为了下药,她吻上了慕风烟的唇,是什么感觉呢?她早忘了,原来她也这么的健忘。像是感觉到有人的注视,慕风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蝶凤绮的脸就这样呈现在慕风烟的眼前,慕风烟有刹那的愣神,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他现在是俎上鱼,只能认人处置。看到慕风烟醒来,蝶凤绮收回思绪,原本迷茫的眼神早已消失,然后换上一些轻浮和戏谑。如葱般的白皙手指在慕风烟的脸上游走,本来就有些红的脸庞,因为蝶凤绮的抚摸变得更见的绯红,蝶凤绮看到这样的慕风烟忽然笑了,“你这是害羞吗?大叔。”说着蝶凤绮咯咯的笑了,慕风烟的脸更红了,蝶凤绮似乎兴致还很高,“大叔,我问你个问题好吗?你跟苏醉悠有没有发生什么?你爱他吗?”听在心里的慕风烟陡然一震,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了吗?他会是苏醉悠的软肋吗?正如当年,柳云袖是苏蓝澈的软肋一样,再强大的人,只要有心,有感情,就会有弱点,当年,柳云袖是苏蓝澈的弱点,所以强大如苏蓝澈才会败下阵来,可是他说,他觉得值得,为了心爱的人,为了那个弱点,他愿意承受一切,他的爱是那样的无所畏惧,他什么都不怕,不怕别人知道他深爱柳云袖,不怕这么赤裸裸的弱点暴露在别人面前,他始终骄傲的说,他可以护柳云袖不受颠簸流离,不受惊,不受扰,他将让她此生生无可忧,安然度日,虽然,他最后并没有做到,但是慕风烟知道,柳云袖是愿意的,在他们成婚那天,不对,应该在她爱上苏蓝澈那刻起,她的生命便不是她的,而是他的,为他死,是她的骄傲,是她对爱情的祭奠。他们如此轰烈,他自知敌不过,也没有资格,他只能黯然神伤,然后坚强的活着,如今,他竟也成了苏醉悠的弱点了吗?他爱他吗?爱吧,不然怎会担心他的安危,不然怎会时常想起那张脸,不然怎会放纵他如此,不然怎会让他占了自己的身体,不然怎会让他占了他的心。他能说吗?可以说吗?慕风烟陷入沉思中。那一次,不是自己已经做了决定了吗?最后的放纵一次,自己的感情,自己的身体,从那之后,他与他再无瓜葛,他斩断情思,将其碎片抛向大海,记得李浣卿说过,风,你如此深情,又如此绝情。他绝情吗?他从未想过要伤害别人,他只想安然度日,过自己的日子,可是苏家男儿总是不放过他,年少轻狂的时候,遇到比他更加狂妄的苏蓝澈,年长之后,回归淡然的时候,又被霸道狠绝的苏醉悠纠缠,如今,为了苏醉悠,又要将情丝斩断,他慕风烟这一生究竟要如何度过,他承受不起太多的深情。
“大叔,想什么呢?”蝶凤绮有些不耐烦,她一点不喜欢慕风烟这般的神情,让她一下就能想到雷倾城,那个说过一直爱她的男子,那个说过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男子,那个说过此生非她不娶的男子,如今,真的变成“说过”了,真讽刺,她为什么还要想起他,那个负心汉,为什么要在她想要放弃复仇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选择离开,那么,雷倾城,我要让你看到你的一个转身就将蝶凤绮葬送了,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一辈子受到良心的谴责,想着,蝶凤绮的眼神开始渗满狠毒。慕风烟只是看着蝶凤绮,他想,她为什么这么恨他呢?还是因为苏醉悠的原因,沐风山庄的事他从来不过问,他不知道苏醉悠与蝶凤绮之间有什么过节,但他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渊源很深,仇恨也很深,冤冤相报何时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杀戮,现在的苏醉悠在哪里?怎么样了?逸远呢,浣卿呢,有没有人给她收拾骸骨,有没有人跟她的家人说,这一生,他欠李浣卿的,再也还不了了,甚至在她临死前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她那么认真的看着自己,他的心那刻已经疼的有些麻木了,生命的流逝,总会给留下的人带来磨灭不掉的痕迹,就像,当年的苏蓝澈一样。慕风烟还在想很多,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那地狱般的生活马上降临在他身上了。蝶凤绮看着慕风烟,突然诡异的笑了。
“还是没有消息?”苏醉悠问着这些日子一直奔波的幻影,南逸远那边也没有消息,蝶凤绮这次到底是藏到哪里了,就算掘地三尺,他也要把蝶凤绮挖出来。“没有。不过,雷倾城要成亲了,对方好像是他世伯的女儿”幻影说,却看到一抹银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没有吗?”苏醉悠忽然一笑,“既然她不想让我找到,那么,我就不找了,让她自己出现好了。”苏醉悠的那一笑让幻影有些诧异,尔后了然。这个世上,只要人有情,有心,那么,总有个人会是你的弱点,你的软肋,聪明的人,从来都只会动脑子,而不用蛮力,他们善于利用人性的弱点,从而控制住那个人。蝶凤绮,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知道慕风烟是苏醉悠的软肋,弱点,可是苏醉悠是个强者,虽然被握住心脏,可是他不会束手就擒,他在等待时机反噬蝶凤绮,蝶凤绮也是明白的,可是她也明白,那个机会出现的几率,毕竟,慕风烟在她手里多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可是,天不从人愿,这个机会来的很快,快到蝶凤绮根本没有应对的时间。
幻影是个不喜欢算计的人,对于他来说,算计太辛苦,而自从被苏醉悠救下之后,他便不再想那么多,他与之前的自己一刀两断,现在的他是苏醉悠的影子,沐风山庄的事他一概不管,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刚才的那抹身影,应该是浮空梦的,这件事情一直存在蹊跷,难不成这个蹊跷就是浮空梦?苏醉悠最信任的人?看来,得跟浮空梦聊聊了,嗯,他们也很久没有聊天了,虽然,他很少和别人聊天。
浮空梦这次觉得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首先是苏醉悠的反常和南逸远的离开,然后就是这次苏醉悠竟然笑了,这是他在慕风烟离开后第一次笑,但那笑有些意味深长,他不知道蝶凤绮会把慕风烟怎么样,他虽然嫉妒慕风烟,但却从未想过要置他于死地,对于慕风烟,他是心怀愧疚的,对于,苏醉悠,他则更多的是忐忑,如果苏醉悠知道这次的事情跟他有关,会是什么样的反映呢?恐怕会杀了他吧?杀了他。浮空梦这么一想,心里猛然抽痛了一下。这些年,他对苏醉悠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正当他在想这些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人,他的神经为之一紧,一转头,看到了幻影,银色的头发,被一根带子束住,少了份浪荡不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浮空梦。让浮空梦感到一阵发麻,“幻影,你怎么有空出来啊。”浮空梦硬挤出点笑容,“浮空,你跟在醉悠身边多久了?”幻影似乎并没有看到浮空梦的尴尬,却问了句不相干的话,“大概四年了吧,从他踏入江湖开始,他这一路走来,没有比我更清楚他的艰辛。”浮空梦好像是在回忆,那些记忆已经很远了,他似乎很少回忆,因为苏醉悠总是在他身边,他不必依靠回忆去生活,只要他想,他就能看。幻影看着浮空,忽然间说“那你比慕公子幸福多了。”这句话似乎意味深长,又似乎想要表达一些东西,可是还没等到浮空梦问,幻影就已经离开了。
幻影为什么说他比慕风烟幸福?苏醉悠爱的不是他,心里没有他,幸福是什么,不是自己爱的人恰巧也爱着自己吗?他比慕风烟幸福在哪里?幻影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