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在稀薄的枝叶上打着滚儿跌落地面,瞬息渺无踪影,校园氤氲在一种和谐安静的氛围里,走廊上还时不时的传来同学议论的叽喳声。小念迎着最纯粹的那抹光亮向我走来,嘴角不时流溢出温暖的弧度。
“小汐,马上就准备去郊区的空桐山野营哦,只可惜啊,你没有和我分在同一个小组里”说完有点惋惜的撇了撇嘴。不论什么时候,面对小念,内心都会有那种深刻的亲和感,仿佛那种暖意本就是我自身无法剥离的,真实的存在着。
“没事的,即使不在同一组,我们也可以一起出发啊,最后不还是要在山脚下集合嘛!小念,你是向日葵,阳光的,灿烂的,美好的,能与你相遇,我以为这是上天恩赐的福祉,你知道吗?”有点轻的风将我的声线感染的低哑暗沉。
那么,小念,如果我们以后不在一起了,就假装好像还在一起好吗?
在学校的草坪上,老师简单的告诉了各组情况。由于寒诺是大我一级的,他自然就和阑颜及其他高年级学员分在了一起,乘坐最早的一趟校车出发了。我看了看邻边的小念,她正在用力的朝我招手,嘱托我照顾好自己,不由的暖暖一笑,却在眸光触及站在我身边的瑾殇,苏樱然及另一名沉默的男子时,无奈的耸耸肩。
其实,我是不喜欢有点陌生的环境的,即使周围依然水草鲜美,落英缤纷,可是总会有野兽的直觉瞬间苏醒,然后开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在很多时候,因为有小念和寒诺及亲人的陪伴,异样的陌生,我才可以很自然的融入其中,而不会有所惶恐。
校车在盘山公路上飞快的行驶,公路蜿蜒至远方,似乎看不到尽头,路两边茂密的丛林迅速的倒退,只留下了影子供人们瞻仰。我轻轻的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风景,仿佛正在逐步走入一副美好的画卷,美好的感觉在心中开开合合,短似朝露,长似经年,却在以后的某天,重游旧地,给自己的人生添上浓重墨彩的一笔。
到现在我也还不知道苏樱然于我来说,是敌是友。或许,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对立和相容之分。人们往往在初遇见的时候,潜意识就把对对方的感知幻化成定理,而后遵循这个认知,不会删除,也不进行任何的更改。但当看到苏樱然和瑾殇自然而然的交谈时,我突然发现卸去一身骄傲和跋扈的她,竟也美得让人感叹。她的发丝随着车身轻轻飘动,有一抹调皮的在脸侧跳跃,像是舞动的精灵。似乎注意到我的视线,她转过头来,回以羞涩的一笑,而瑾殇的眸光轻撇过来,停留了几秒,继而又专注于苏樱然的身上,我则是异常平静的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
校车不知行驶了多久,终于在一条小道前停了下来。走下车,呼吸着山林间纯净的空气,心里油然而生一丝感动。随行的老师要求我们沿着小道爬上空桐山的顶端,据说那里还有着全市最好的视角,和最美的日出。苏樱然的行李貌似很少,只是一个小巧的单肩包,我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包,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快步往山上走去。小组另外个沉默的少年,似乎察觉到我对随身拿的行李的不满意,主动上前来要求帮我。抬头看看矗立在面前高耸入云的石阶,终是不作任何思量将行李包交予他手。
一路上大家都保持着沉默,山林间的鸟鸣声一声高过一声,婉转低唱。想着山的前方留有寒诺的足迹,脚印和脚印不知何时会重叠在一起。脚步不由得加快,很快就走在了一组人的最前面。太阳开始升起,很快就追赶上我们的步伐,在我们前进的路上撒下圣洁的光芒。
走完石阶,面临的就是灰尘和泥土交织的小路,婉婉延延,像蛇趋向远方。周边树林阴密,不透天光,气氛诡异的有几许害怕。我放慢脚步和他们一起前行,树叶的摩挲声此起彼伏,我们像是迷失的孩子。不知走了有多久,一条条分叉口横亘眼前,我们举步茫然。“你们三个留在这里吧,我先去探探路,看是哪条路走的人较多”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带一点犹疑。我回过头,就看到了瑾殇那一副从容却又赴死的表情。“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有什么情况也好有个照应。”说完,我就跻身前行,苏樱然略显惊愕,终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小路似乎经过了人们的刻意整理,伸出的枝蔓被用细绳固定在一边,脚印也愈加明显起来,我惊喜的准备出声,却从身后传来脚摩擦地面的声响。回转身来,来不及多想,就拽住了那欲往路下跌去的瑾殇,巨大的牵扯力连带着我往下滑去,情急之中,手环住了路边的树,停止了下坠的趋势。粗粝的树皮摩擦着细嫩的掌心,传来阵阵刺痛,额头上开始冒出细汗,即使这样,我也不能放开手来,使出全身的力量将瑾殇往上拉,却不能动一分一毫。
那一刻,所有的画面都像是特写的慢镜头,瑾殇看到了她额头渗出的汗珠,晶莹剔透,滴在了他的手上,一阵濡湿。有好几次,他都试图挣扎着放手,而陌浅汐好像一早就看出他的企图,愣是牢牢的拉住他,不愿松懈。“你快放开我,要不待会你也会掉下去的,你们女生不是最爱美吗?掉下去脸会被划伤的,你听到没有?”瑾殇使劲的喊着,可是陌浅汐依旧充耳不闻,嘴角无奈的笑了笑。瑾殇看着她倔强的皱起眉头,还有紧了紧的手,莫名的心里被一种未知感觉占据。
不知这样僵持的状况持续了多久,手已经开始麻木。我想,再这样下去,我和瑾殇都难以逃脱跌下去的命运。“瑾殇,我数三声,我便开始使力,你争取最大的可能抓住离你最近的树干稳住身形,到时我再想办法拉你上来。开始准备了,一,二,三,起!”像是突然蓄满力量般,拉着瑾殇的手腾空划过一道曲线,一抹人影在眼前闪过,瞬间,强大的气息袭来,我跌倒在了灰尘满布的路面,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
瑾殇扶起我,眼神里满是关切,眸光在触及我手心时,攸然一暗。只见掌心处被摩擦出了血痕,正渗出血珠来,在他的注视下,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如果你在最开始时就放手的话,或许,现在就不会有这些伤口让你疼了!”瑾殇说完,轻轻叹息一声。“虽然说我放手,不会有被连带的危险,可是后面的路谁又能预料呢?我帮你,其实也是帮我自己,你不必觉得有什么。”从地面爬起来,又小心翼翼向前走去,留给瑾殇一个背影。
可是,陌浅汐,如果你知道,我的心里对你存有着不小的敌意,你还会伸出手吗?
如果你知道,我已下定决心准备把你喜欢的人逼上绝路,你还会帮我吗?
如果你知道,我联合陌氏的力量,意欲毁了你和余寒诺的安宁,那么,你会后悔今天做的吗?
我不知道你后悔没有,只是在多年后想起,想起我差点间接带给你和余寒诺的分离,我后悔了,我后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