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走廊不知道走了多久,黯淡了怎样的一颗心,小师傅看着我垂在耳边的发丝,目光变得柔和。“小浅汐,想说什么就说吧,别憋在心里面”。而我张开嘴,突然却不知道说什么,人生还真是戏剧般啊,那些来到我们生命中的人,原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只是一个路人甲的身份,或许,在很早以前,就冥冥之中注定了某年某月的重逢吧!“小师傅,今天以后,我可以称呼你为舅舅吗?”我知道这句话一出口,便是再无法跨越的距离,可我已经别无选择了,人终究是自私的,抛却自己想要的,其他一切,便是再也不情愿紧紧牢握在掌心。我也清楚的看到了,小师傅在那一瞬僵直的后背,和转身之后,那个决然而去的背影。
接连几天,我都没有看到小舅的身影,我也逐渐习惯了他由小师傅的角色向小舅的转化,只是想起,难免心里觉得一阵难受,也许,我陌浅汐这一辈子,注定了要辜负一些人,以此来成全我自己的幸福吧!
比赛的一天终于到了,空桐山附近的鸟鸣声和摩托的轰鸣声断断续续传来,刺激耳膜深入耳蜗,在脑神经处行着,填充子然空寂的罅隙。我看着赶过来助威的小念一家人和小念的男友,以及瑾殇,站在远处满面担忧的温叔,心里涌起小小的暖流,在我四肢百骸游走。风声过后,我看到了久久未曾见面的暮冰祁,他就那么精神奕奕的站在阑颜身边,眼里竟是冷漠疏离的笑。那是我非常陌生的笑,有着透骨森然的凉寒。我越过重重视线来到他面前,我想问他为何会和阑颜在同一战线,可是我竟然问不出口,而他脸上那丝毫不加掩饰的嘲讽更深的刺痛了我。“暮冰祁,你为何…。”我话还没有说完,冷漠的如同最坚硬的顽石的声线传来“我可曾认识你?”似是玩味,更是赤裸的戏谑。在他就要转身而去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他对我说过的话。他说,如果哪天我不记得你了,你就像这样转身,我一定会紧紧的抓住你的手,不让你离开。可是,此时此刻,我拉着你几欲转身而去的手臂,却被你一个挣扎,甩出了好远好远。难道你,自此,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正在我一直沉浸在这种不解与悲伤的氛围中,感觉到一双手将我的手紧紧握住,给予我力量。回过头来,寒诺灿若星辰的眸子盯着我,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可以吸噬一切哀愁。“没关系,一切都有我在。”说完,轻轻地在我额际印下一吻,迅速的平息了我内心的惶恐与不安。
在准备工作开始的时候,我看到了小舅,他来到我和寒诺的面前,给我们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小浅汐,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你们各自的妈妈都等着你们凯旋而归。”我微笑的点头,眼泪融在风中,不知迷了谁的双眼。
我非常平静的坐上后座,厚实的头盔加重了我的安全感。寒诺的体温源源不断的向我传递开来,我听到他说,浅汐,只有今天的我,才真正感觉了幸福,我生命中最爱的女孩,她将自己交予我手,那么,就让我们,同生共死。我的手臂紧紧的攀上寒诺厚实的腰际,灼烫的泪洒落在他的背上,闭上眼,满脑都是有关我们的记忆。好,那就让我们同生共死。
随着一声枪响,丝巾落地,几辆摩托车似离弦的箭,快速向前窜去,转瞬便不见踪影。当我看见阑颜和暮冰祁自我们身边飞驰而过,她眼底那刻意渲染的笑,着实刺疼了我的双眼。然而,我不能动,哪怕是小小的调整一下坐姿都不可以。闭上眼,聆听风声的祈祷,感受世界在我身边旋转的急速激情。
时间分分秒秒的流失,山道愈加崎岖,,大转盘处已有人摔倒,鲜红的血格外刺目,我看着被血逐渐渗透的路面,腥气上涌,在喉咙处被我强行压制住。阑颜的车与我们始终保持着并驾齐驱的状态,暮冰祁眸光坚毅,阑颜也是十分惬意自然的模样,只有我知道,此刻我是多么的狼狈不堪。呼呼的风割得脸颊开始泛疼,我咬紧牙关坚持着,汗水沿着苍白的面容滴落,再滴落。
眼看着车子开始驶入第四个大转盘时,双方都开始了提速,感觉身体都不像是我自己的,风大口大口灌进嘴里,带来剧烈的咳簌声。我看到那一刻寒诺试图转回的头,吓得立马停住咳嗽,更紧的抱紧他的腰际,阻止了他。我开始什么都不想,渐渐地,风开始变得轻柔,阑颜的身影也被抛在了脑后。看到终点处的人影,心瞬间变得轻松无比,寒诺一个华丽的俯冲,从山道滑行而下,稳稳地停留在了终点线以外的地方。
就在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原本应该停下来的车子突然响起一阵轰鸣,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寒诺惊慌的抬起一脚,用了很重的力量将我从车上踢下来,脚尖正中肚子,我就像是断线的风筝般飘落在地面,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一阵晕眩。我试图抓住寒诺,却眼睁睁的看着车向前方的断壁撞去,那一刻,感觉到自己心跳骤停下来,不是说好了,同生共死吗?为何在最后,你要选择让我如此疼痛的方式来挽留我的生命呢?模糊中,我看到小舅慌乱的跑到我面前,我什么痛都已经顾不得,只能抓着他的手,语无伦次的让他帮我救救寒诺。破空传来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依稀可辨阑颜的声音,而我的思维仿佛刹那间被封杀,在昏迷过去的那一秒,我就在想,寒诺,如果你不活下来,我就会恨你一辈子!是真的会恨你一辈子的!
也不知道到底在梦中挣扎了多久,我还是醒了过来,满目的鲜血充斥在我的瞳孔,甚至辨别不出眼前清晰的影像。我摸索着走出病房,沿路寻找,却没有一张让我感觉熟悉的面孔。终于,我看到了叔叔和小念她们,我冲上前去,却被他们给拉住,身形一时不稳,重重的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我抬头看着门上亮起的急救标志,心瞬间跌到谷底,被碾压的粉碎。小念她们拉起我,说着安慰我的话,我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这个时候,我是谁都不会相信的,只有医生,我才会把他们当做唯一的救命恩人。
而在医院的入口处,一名男子踌躇不已,他今天来,是要和新晚告别的,可是,却暮然听到了余寒诺重伤急救的消息,一时不知带怎么办才好。他知道,他是应该离开这个地方了,如今的这里,已经没有了他们曾经的记忆,那些在乎的人,也都一个个远走,有过的浓烈感情,也在点点滴滴的消逝,而活着的,此生却不能相见,唯有远远地祝福。但是,他明明知道再不走就可能赶不上这一次航班了,心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在说,别走,别走。
终于,他深深的吸口气,义无反顾的踏入了医院。他想,既然舍不得走,就来一场最后的告别吧,告别痴缠两代的恩怨,告别无法被记恨的曾经。只是啊,新晚,当你再次见到我,究竟会是何种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