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生锈的钢条上,身穿黑色T恤的少年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神空洞的仰望天空,在他身后的水泥板上,蜷缩着晓泊单薄的身体,阳光投进他的衣襟里,那里有因为掐伤而留下的红印。
忽然有一道阳光从狭窄的水泥缝里穿了过来,黑T恤少年站起身,看到了从栏杆外走进来的童筱千,不禁勾起了嘴角俯身贴近晓泊的耳垂:“她来了……呵,我给了她蝴蝶银花钗,想看她是选择先救你还是先完成任务。看来……她还是挺关心你的呢!”
“你答应过我,如果我跟你出来,你便不会伤她的,泽岚,你到底要做什么?”倚靠在水泥墙上的晓泊浑身无力,他微微颤动了一下睫毛,修长的手指缓缓拉住少年的衣角,“你可以冲着我来,不要伤她……”
“我怎么会伤害她,她可是……七大力量的支柱呢。”少年最后的一句话伴随着风一起消失在半空中,就好像变作无数闪烁的星辰,一颗一颗悬浮着,落入风的轮回之中。
童筱千已经气喘嘘嘘的奔了上来,她看到躺在地面上的晓泊,吓得立刻扑了上去一把将他扶起:“晓泊?!晓泊,喂喂!你没事吧?!”
晓泊睁开眼睛,看到满头是汗的童筱千,心一下子收紧了:“你来了……”身体无力的靠向身后的墙壁,童筱千站起身想要将他拉起来,“哐啷”一声,口袋里的纸包掉了出来,蝴蝶银花钗滚落地面。
几乎是同一时间,晓泊和她都伸出了手,当指尖触碰到钗上翩翩欲飞的蝴蝶时,周围瞬间扬起一道光芒,透过眼瞳里斑驳的光影,一个远古的画面像画卷一样展现在童筱千面前,那是五百年前,朝天女殉葬的故事。
洪武三十一年,明太祖朱元璋驾崩。他的孙子朱允炆继位之后,遵照遗诏上的古制,凡没有生育过的后宫嫔妃,皆令殉葬,这些殉葬的嫔妃就叫朝天女。
当时陪葬的宫人里,有一个便是银花钗的主人——萝素。
那是在洪武二十七年,一个灼热的夏日,萝素和她的姐妹小芸一同被送入宫中,成为秀女。秀女是当时宫中最低的品级之一,连嫔妃都算不上。萝素是个容易满足的姑娘,在宫中,她和小芸情同手足,互相帮助,过得很幸福,她甚至将家传的蝴蝶银花钗送予小芸,全心全意地将她当做自己的好姐妹。直到有一天,小芸在花园里遇到皇上,并且受了宠幸,然后节节攀升,摇身变为贵人。萝素看着原本和自己一样平凡的好姐妹一夜间尽享荣华富贵,心中渐渐起了涟漪,尽管小芸依旧待她如亲姐妹,但是心中那嫉妒的雪球抑制不住地越滚越圆,越滚越大。
终于有一日,小芸告诉她,自己怀上了龙子。无论未来是公主还是皇子,她都会再次得到封赏,并且继续朝着更高更远的位置爬去。
满怀嫉妒之心的萝素便对小芸说,后宫里嫔妃的争斗非常厉害,如果现在把怀有身孕的事情说出去,也许会被其他妃子们下毒手。天真的小芸相信了她的话,没有公布消息,默默地守护着肚子里的孩子。
一直到明太祖朱元璋驾崩,朝廷颁下遗诏,令所有没有生育过的后宫嫔妃殉葬,小芸才焦急了起来,央求萝素去同管事的太监说,她已经怀上了龙子,而且已经八个月了。
但是萝素因为憎恨和嫉妒,把这件事情瞒了下来。后来两个人都被送进了墓里,并且活活闷死了。
在那幅画卷上的女子,就是小芸。她蝴蝶银花钗,是她曾经最信任的好姐妹萝素送予她的。只是人的嫉妒心会增长,当两人之间原本的平衡被打破,憎恨和嫉妒便掩盖了原本温柔的内心,最终导致犯下永远不可挽回的错误。
眼瞳里的画面缓缓消失了,童筱千怔在那里,她已经收回了手,指尖上触碰到蝴蝶银花钗的地方还有一阵冰冷。
晓泊将它捡起来重新别到胸前,上面闪烁的光芒银白而耀眼:“其实有的时候,我可以看到她的悲伤。”
“你知道她要杀你?”童筱千震惊道。
“恩。”晓泊点了点头,他之所以会跟着泽岚走,也是因为泽岚说可以帮助他释然前世的仇恨……
他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穿翡翠色单衣的女子总是跟在他身边。但是他有一种淡淡柔柔的熟悉感,好像在几百年前,他便与她熟知了。
童筱千一把夺过他胸前的蝴蝶银花钗:“你别发神经了好不好,他可是要杀你啊,你还把这种东西带在身边,前几次要不是我出现,恐怕她早就得手了!好吧,反正我的任务就是消灭那只银花钗上的戾气,这次我就帮你把它毁掉!”
她举起手要把手里的钗子从工地上丢下去,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只手从身后伸了过来,无声无息,一下子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粗鲁呢?”
肩膀剧烈一颤,她转过头,对上一张精致的脸,颀长的身体,黑色的T恤,优雅的笑容,一双漂亮的眼瞳微微闪烁着邪魅的光芒,是泽岚。
他拿过他手中的蝴蝶银花钗,嘴角弯起一道弧线:“你要毁掉它吗?还是我来帮你……从这里丢下去,它可没那么易碎。”
“等,等等!”童筱千才喊出话,原本倚靠在墙壁上的晓泊已经站了起来,一把握住了蝴蝶银花钗的钗针……两个俊美的少年面对面站立着,手里握着一只精美的钗子,童筱千被夹在中间,仰着头看着他们两个。
晓泊有些站立不稳,但是他仍旧紧紧地握着它,不松开。
泽岚笑了,他说了和童筱千相同的话:“她可是要杀了你呢,你还要把它留在身边吗?如果毁了这支钗子,她就会死,这样……你便永远安全了。”
“即使她真的杀了我,我也不会怨恨,那是我所亏欠她的!而且……我想让她幸福呵,不能一直困在这只钗子里,这样的话,太悲伤了。”明明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却要永生呆在这支蝴蝶银花钗里。如果他的死可以让她得到解脱,如果他的死可以让她获得应有的幸福……那么,他愿意经自己的生命交予她,他愿意偿还前世欠下的债。
童筱千几乎是怔在了那里,她很难想象晓泊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些话。原来曾经他对自己的掩饰,都是为了隐藏那只一直想夺取他性命的蝴蝶银花钗。
他明明知道……那个女子想要杀死他啊。
泽岚的眼睛缓缓眯了起来,他最终松开手,然后转过了身:“有的时候,天真,会让你失去一切。”沿着没有建好的阶梯,他一步一步走下去,那空旷的声音好像从恒古的天际传来,却明明近在咫尺。
晓泊拿回钗子,然后重新将它别在胸前,扬起的微笑温润而柔和。
银钗上的蝴蝶双翼似乎微微一颤,然后有一道翠绿色的光芒从上面飞扬出来,一点一点升腾到空中……最终随风消散。
面对这样一个真诚且温柔的少年,无论是前世多么的穷凶极恶,那个穿翡翠色单衣的女子也下不了手吧。毕竟……那是曾经情同姐妹的转世啊。
童筱千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晓泊,她知道蝴蝶银花钗上的戾气已经离去,只是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晓泊现在恐怕需要好好休息一阵了。她搀扶着他走下楼梯,那左手佩戴的银色链子,上面恍然多出了半颗深蓝色、深邃如海的宝石。
嫉妒也好,憎恨也罢,那些曾经一起度过的记忆仍旧封存在内心深处。也许它们会被暂时遗忘,抑或搁浅在心口的港湾,但是只要风一吹,它们就扬起了船帆,驶向大海。
那片大海,便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心灵啊。
这是第五颗宝石的一半,也就是说,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解脱了。童筱千低着头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看到了一个人。
因为脚步并没有停止,她整个身子都撞上去,站在面前的人立刻伸手扶住她,她还没有抬头,忽然感觉到那个人划过了自己带着链子的手背,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涌了上来,她吃惊的看到那些原本附着在链子上的四颗半宝石一下子飞了起来,顺着那个人的手脱离开去!那是她好不容易才一颗一颗收集到的,是他和她拼尽全力才收集到的啊。
“不要!”脚尖用力一顶,她飞快的扑了上去,在那些宝石全部飞走之前牢牢抓住了三颗半颗,最后那颗紫宝石,还是落到了那个人手里。
她抬起头,看到站在对面的黑衣少年……是泽岚!就知道,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自己走呢……
泽岚站在离童筱千只有四五米的地方,他脸上张扬着美丽的笑容。
“你快把我的宝石还给我!!!”
“不要,宝石被你收集了那么多,送我一颗又何妨。更何况,其实你心中并不想把宝石收集齐,不是吗?”泽岚微微笑了笑,但是……这种笑,分明不是泽岚的笑啊!
“你,不是泽岚吧。”童筱千猜测着。
“我就是泽岚啊。”对面的泽岚十分无辜地说着。
这时,童筱千走到泽岚的面前,握紧拳头,出其不意的来了一个左勾拳,重重的打在了泽岚的俊脸上,再加上有亦寻的玉珠帮助,那一拳……啧啧,别提有多狠了,打得泽岚的鼻子直流血。
“你……你是女的吗?”泽岚急忙拿出手帕擦着鼻血,脸上的笑意全无。
“看吧,你绝对不是泽岚。如果是泽岚的话,他一定会先以牙还牙打我一拳,可你确是先用手帕擦血。你学泽岚的笑学的很像,可是,泽岚这个家伙是绝对不会露出那种假惺惺的笑当他在我面前的时候。”
“看来,你跟我五哥的感情真不错呢。真聪明,我确实不是泽岚。我叫真奕。是狼族六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