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你还有我
十年飘絮2018-11-07 14:3513,317

  办完丧事之后,元辰和莫格,还有我都回到了H市,他们的继母和那个刚见面就对我很不礼貌的小女孩留在了法国,在法国的那栋别墅已经归他们的继母所有了。还有一笔钱财。再也没有别的是属于她的了。不过足够她过一辈子。元辰和莫格虽然是对她不满,也算是并没有为难她。

  回到H市,一切显得自然了许多。元辰的身体虽然并不是太好,但是他的心脏现在并没有出什么故障,有的时候,我都快要忘记他有心脏病了。然而我知道,如果他再犯一次,那么我就有可能永远失去他。

  现在对于元辰来说,最大的快乐是我肚子里面的孩子。这个孩子虽然还在肚子里,但从知道自己有了宝宝的那一刻起,我就深深的爱着他。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了,这个孩子,我会好好的疼惜的。

  元辰比从前更加的疼爱我,我知道有一部分是为了孩子。他很爱这个孩子,虽然未出世,他就已经开始忙着去给宝宝购置衣服和玩具了。还将一间房改造成儿童房。还有一间房专门放玩具。他对孩子的热心不同于从前,这个孩子毕竟是流着他的血液。

  我希望是个男孩子,像他那么温柔。像他那么俊朗。元辰却希望这个孩子是个女儿,希望能像我这般的安静。其实我并不安静,是元辰给我带来了幸福,所以我才得以安静的。

  “你已经买了很多的玩具了,房间就快要放不下了。”

  “恩哦,那我再腾出一间房就是了。”他满不在乎的说道,“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宝宝开心。”

  “你买了那么多,已经足够了。对了,你最近买娃娃,已经买了一个小的,怎么还要买一个大号的娃娃啊?都是一样的娃娃,只是大小不同,有必要买两个么?”

  “因为妈妈也要玩一个嘛。我怕你吃醋,说我只宠着宝宝不爱你了。”他笑眯眯的说。

  “元辰,我怎么会吃孩子的醋呢,你乱讲啦。”

  “可是我想要这样,我想要宝宝开心,也想要你开心。以后等孩子出生了,我们还可以穿着亲子装出门。那样多有爱啊。”他搂着我,笑的很开心。

  他的构想并不是不可实现的事情,我也这般憧憬着。希望我们的未来是美满幸福的,像现在这样。

  “巧巧,谢谢你。”

  “怎么突然对我说这个呢?”我有些诧异,他笑着吻我。

  “母亲都是了不起的,所以谢谢你。我也慢慢开始原谅我的继母了。其实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没有必要真的把她赶出家门。当时只是气愤,才没有立即答应爸爸。”他抱着我,轻轻的诉说着。

  “这些日子,你多休息,照顾好自己,我明天不能陪你,明天要去一趟A市,去那边的公司处理一些事情。可能晚上回来,但也许是明天早上才能赶回来。会想我吗?”

  “不会想念你。”我对他说。他看着我,有些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笑了。

  “因为你会想着我,你会代替我想念着你自己。所以我不会思念你。”我承认自己是有些无理取闹,但是他却笑的很快乐。

  “你啊,还是那个你,有点小调皮。在我眼中,你始终是个小孩子。”

  “你总是说我小,难道你很老吗?”

  “不,我不老,我只是不够年幼。”他摸着我的长发,笑嘻嘻的说,“我会对你好,也会对宝宝很好。”

  “知道。”

  “你真的要我自己代替你思念我自己?”他吻了我一下,他似乎很希望我说出他想听的话。可是我却故意不肯给他要的答案。

  “是的,我不想念你,我要你代替我想念你。”我说着闭上眼睛,向他的怀里靠去。

  “巧巧,你知道吗,你是大孩子,肚子的那个是小孩子。”他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喃喃低语,那只手温柔的抚摸着我的肚子,那里面是有一个生命,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天使。

  第二天早上,他就走了,他告诉我,会尽快回来陪我,其实不过是离开一天,倒好像是生离死别。看着他走出客厅,走出大门,我的心莫名的觉得伤感。离别总是有些伤感的,不论这分离的时光是短是长,总还是会轻轻的揪着我们的心脏。

  在他走后的那短促的时光中,我看着时钟一格一格的向前迈着步子,想要让自己平静的等待,却发现自己越发的烦躁。我走进浴室洗澡。此时已经是下午了,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特别的思念他,似乎是为了填补那句心口不一的话—“我不会想念你”。然而我是思念他的,比想象中更加思念他,恨不得他此刻就在我身边。如果他在我身边,我会告诉他,我是多么的思念他。我有些懊悔自己没有说出那句,我会思念你。

  穿好衣服,从浴室走出来,刚跨出一步,竟摔倒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难道因为思念他而失神吗?整个人摔倒在地板上,我都快要晕过去了,仆人们将我浮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了血……比玫瑰的颜色还要娇艳,我却有一种想要吐的感觉,接着我觉得我是落入了深深的暗夜之中……

  醒来的时候,天空微微泛白,映入眼帘的是他那张干净的脸。他的表情僵硬,是在担心我吗?

  “现在是早上吗?”我问他,他似乎才醒来一般,看了我半天,才说话。

  “是的,刚刚天亮,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元辰,我记得我摔了一跤,我的孩子还好吗?”

  “巧巧……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你的身体现在很虚弱。”他握着我的手,并不提及孩子。

  “告诉我,孩子是不是出事了。”我抓住他的袖口,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隔了一会儿,他才动了动嘴唇。但是却又选择了沉默。

  “你倒是说啊!”

  “巧巧……孩子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不过,你还有我。”

  “啊……你骗我!”我简直快要抓狂了,虽然我有预感自己可能是流产了,但是我抱着一线希望,现在他的话一出口,我唯一的一线希望在瞬间坍塌成废墟。

  “巧巧,你看着我。”他对我说话,说了多少遍,我记不清楚,看着他苍白的脸,我有些恍惚,好像连他也要离开我了。

  “巧巧,你听着,你还会有孩子的。”

  “上次你也这样说,而今,我又一次失去了。”我感觉这句话用尽了我的力气。眼泪从眼眶跑了出来,我多想将眼泪拦住,但是我真的能够拦住眼泪吗?我又失去了一次……

  “巧巧,你看着我,虽然现在没有孩子了,但是你有我啊,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你真的会在我身边吗?一生一世吗?”

  “是的,我会努力的为你活的长久,我会陪在你身边,一生一世。”他有些激动的跟我说,他是想要安慰我,我是他的妻子,我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意呢。他说他会为我活得长久,但是期限是否会是一辈子,我并不敢相信他给的这个承诺,而今,我是需要相信这个的。我已经失去了孩子,只有他了……

  “巧巧,你要相信我会陪伴你左右,永远陪着你。直到你不想我陪伴,你要记得,你还有我。”

  我看着他,听着他那有些颤抖的声音,他还是那个他,深爱着我,如今我也深爱着他,只是,为什么我们的爱情,却总是出现这么的伤心呢?他的那句,“你要记得你还有我。”深深扎进我心里,我已经是一无所有,但是他是我的,这是我唯一能够抓住的了。我张开双臂,将他抱住,我知道这个男人永远不会让我一贫如洗。

  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就出院了。

  而今,元辰每天都陪着我,我不说话,他也不吵我,他像我的影子,我到哪里,他就跟随我去哪里。偶尔被他这样呵护的姿态弄的很烦躁,不过我也还是不想说话。虽然他是我爱的人,但是我不想要交谈,只想要沉默,继续沉默。我失去了孩子,我知道现在只剩下元辰,也知道元辰在为我难过。但是现在的我,是什么都不想要说。

  向日葵已经过了花期,大概是不会再开一次了,我只在元辰的面前,说过一句,不想要看到向日葵了,他就将满院的向日葵连根拔起,从此那块地上再也开不出金灿灿的小太阳,院子里的向日葵被玫瑰花代替了。玫瑰花是代表爱情的。这个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了,我又怎么会不明白,元辰在院子里种满了玫瑰是想要告诉我,他的爱一直都守着我。

  爱情,在我们之中是存在的,只是我们之间那个期盼中的孩子却去了天堂,天堂有玩具吗?我好想知道,但是我若说自己要去天堂,元辰肯定会昏过去。我不能让他受刺激,但是我又不得不离开他了。他是我的爱人,我却给他带来了那么多的麻烦,总是要他照顾我,总是伤心难过,也让他伤心难过。我并不是一个好妻子,我怎么配的上他的温柔和宽容的心肠?

  一天晚上,我和他一起吃晚餐,其实每天都陪着他吃晚餐。只是今天我却突然想要对他说话。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讲过一句话了。他可能都快要崩溃了。是我不好,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了照顾他。

  “元辰……我想回去看爸妈。”我对他说,是该告诉他,我想要换个环境,换个环境或许会让我渐渐淡化这次伤痛。

  “巧巧……你想回去就回去吧,这样也好,这所房子有一些不好的回忆,换个地方,你或许会开心些。”对于我突然开口说话,他并没有感觉很吃惊,似乎他知道我会在这个夜晚对他说话一样。

  “元辰,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我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想这句话,一定是他没有猜到的。但是他只是愣了愣。然后给了我一个有些苦涩的微笑。

  “我知道你会说这话。”他手中的筷子随着他的这句话停在手指之间,不上不下。我看着他手指之间的筷子,想起了当初他总是在我面前旋转着圆珠笔的样子。他将筷子搁在饭碗上,双手交叉,温柔的笑着。他此刻在对我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凄苦的意味。

  “元辰……你为什么知道我会说这话?”

  “因为我是元辰。”他叹息了一声。停顿了片刻,他接着说,“不过,你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

  “元辰……我想一个人待一段时间,我想要弄明白,我最想要的是什么,我还能不能给你幸福和快乐。”

  “巧巧,你这话不对。”他说了一句,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这话听起来,感觉还有一半未出口,所以我等着,我想要知道他想对我说什么。

  等了一段不算漫长的时间,他幽幽的开口了。

  “巧巧,你想要一个人静静,我不反对,不过我希望你不要离开太久,我可能会很想念你。并不是你给不了我幸福,而是我不能给你久远的幸福。”

  “元辰,我从来不介意的,我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来忘却这次的事情。”

  “好吧,我明白了。”他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将我的手握住,并拉着我站了起来。然后抱住我。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离开,但是在离开之前,我想要这样抱着你,仅仅只是抱抱你,我的怀抱永远只为你一人等候。你要尽快回到我的身边。我会思念你的。”

  说完这话,他放开我,在我的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虽然我的生命不会太长,但是我会一直呵护你。用我短暂的生命等待你的归期,请你一定要为我回来,好吗?”

  我并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我马上就要离去的,但是我一定是会为他回来的。我想过再也不回来,但是我若不再归来,他会不会死呢?若他的心脏再次出现问题,我就永远不能再见到他了。我终究是要为他回来的。这一点,他似乎是知道的。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只看到梳妆台前放着一张叠好的字条。上面写了几句话:“巧巧,因为不想要面对离别,所以我去公司了。照顾好自己,记得回家。”

  在这一刻,我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神仙,他怎么知道我今天就要走的?不管他是如何知道的,我并没有想过要改变主意。踏上回家的列车,我是感慨万千的,然而这千万思绪最后都化作了一个点,消失在大脑的深处。

  归家的感觉是很好的,看到家乡的风景,想起自己是离开了很久没再回来,我是思念这个地方的,毕竟这里是我的家,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在这里扎根了,即使像野草一样飘飘摇摇,最后还是要归来的。

  我听到有学生模样的孩子在念唱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句诗,是很久远的记忆了啊……我本来也是读书的孩子,如今却是元辰的妻子,现在我是一个女人。不再是个单纯的孩子,不再背诗不再为了考试而忧心忡忡。而今想起来,那些日子才是最简单的,并不复杂也并不是那么痛苦了。年少时的那些事情,再怎么痛苦,也比不过失去自己的亲生骨肉吧。

  回到家里,父母都很高兴,看到他们开心的笑容,我也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了。他们满脸堆笑的将我拉进屋子,嘘寒问暖。我也一一作答。然后不可避免的,他们问我为什么元辰没有跟我一起回来,我只好说元辰太忙而不能陪我回来。

  “那什么时候有空,也让他来一趟啊,很久都没有见到他了,简直都快要怀疑,他是不是欺负你了,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妈妈说,“米儿,他没有欺负你吧?”

  “没有,我只是觉得他每天很忙,还要照顾我……有些过意不去,又很想回来看看就跟他说了一声便坐车回来了。”我对爸妈说,爸爸喝着茶,也是乐呵呵的样子。虽然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他是很高兴见到我回家的。

  “这次要住一段时间再回H市吧?”妈妈问我。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们了,觉得时间过分残忍了,我的父母竟比几个月前更老了些。变化怎么会这么大呢。我呆呆地看着他们,痴痴的想着。

  晚上我睡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个房间,里面有很多记忆呢,这次不知是为什么,我特别的念旧,我已经多久没有在家里呆过了?我都快要忘记了。跟随着元辰去了H市,然后和他结婚,然后现在我回到了这里,似乎是分离了太久,而感伤了,我竟泪流满面。我是否太过多愁善感呢?

  夜很深了,这是少有的孤独的夜晚,但是我并不是孤独的人,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一直像影子一样跟随者我的丈夫。心里是有些失落的,但是这是我选择的,是我选择分开一段时间的。等我无法忍受思念的时候,我会回去的。当我淡化了这次伤痕之后,我一定会投向他的怀抱,不再离开他半步。此刻只想要他原谅我偶然的任性。

  不知道此刻他在做什么……思念开始慢慢的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不知道是否到达了他的身畔。伴随着他的呼吸,随他如梦呢?

  阳光照在院子里,院子里面养着几盆花正迎着阳光在风中微微颤抖着。我坐在院子里看着阳光洒在身上。原来幸福是可以如此简单的。只是每天早上醒来,坐在院子里迎接必定会到来的阳光。

  我回家以后,元辰并没有给我打电话,似乎他并不想念我,我在想念他,他知道吗?原来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我能够比从前更加想念他。

  我已经回家一个星期了,但是却似乎是跟他失去了关联,他没有打电话来说,他想要我回家,也不说一句思念我的话,电话上面连一条短信都没有,我不禁有些心疼,他也不过是这样吧,隔着遥远的距离,他竟也可以不再思念我?或者他在生我的气吗?没有消息的日子,只剩下我胡乱的猜测,那单纯的阳光的幸福也渐渐无法让我安静下来。我也不再为失去孩子而感觉到心痛,我只是在为他的态度感伤。我已经失去了孩子,是不是他也要离开我了呢?如此一想,不免更加伤心了。

  这样没有消息的日子又过了两天,我觉得我思念他的时候都快要生病了,或许这个时候,是我该回去的时候了。跟父母说了一声,我就踏上了返回的路程。

  在列车上,我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色,不禁又觉得自己太儒弱,怎么这个男人有着左右自己的力量,我已经如此爱他了吗?我问自己,他是否是值得我去热爱的,答案却总是肯定的。我要回到他的身边,他从来没有与我失去联系那么久,自从我们在一起之后,他从未在我的世界中消失那么久。我很担心他,或许他是在生气,或许他是真的太忙,我想要见他,因为他不来见我,我就自己去找他。

  回到别墅的时候,看到他正很悠闲的坐在花园里,拿着一本书在那里静静的翻阅,阳光洒在他的肩上,他的脸上,他的脸上的表情是平静的。他竟然没有站起来迎接我,原来他并不思念我吗?我走到他的面前,他抬起头来看我。

  “你回来了?”

  “是啊,不然你以为是见到鬼啦啊”我差点没有被他气晕过去。他笑了,站起身来,将我抱住。

  “巧巧,你终于回来了,我想你。”他对我说,我却真的很想扇他一耳光,直到我在身边,他才肯对我说,他在想着我。那么我不在身边,与他相隔千里的时候,他是不是想着其他的事情呢?他是否已经不爱我了?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我自己都有些惊讶,他怎么会不喜欢我呢?

  “巧巧,这些天,不去跟你联系,我的心差点快要抗不下去了,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这样做,你不会回来的更快,原谅我用了这样一种有些过分的方法。我在赌你的心,原谅我所做的这件事。”

  “你……是故意不跟我联系的,说了半天,是这么个意思?你太过分了。”我在他的肩膀狠狠的咬了一口,

  “对不起。”

  “我已经原谅你了。”我对他说,“刚才咬你,你不痛么?”

  “不痛。”

  “为什么?”

  “因为我是被你深深热爱着的。”他亲吻着我的额头,轻声细语。他说的没错,我是深爱着他的。

  我们又在一起了,分离并没有让我做出永远告别的决定,而是选择了相守。

  “你的心脏还好吗?”

  “它很好,它说要陪你再走一段足够长的路再生病。”他温柔的说。此时此刻,能在他的怀里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说完这句话,他竟然在我的怀中昏过去了。这让我手足无措,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感觉将他送到医院。

  这是第几次进医院了?我都快要不记得了,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如此反复了多次。我看着他昏迷不醒的样子,心里无比疼痛,然而却是无言,以为幸福生活可以得以延续,却在抓到幸福的那一刻,下一瞬间又失去了。

  我守着他,像从前那几次一样,他一直闭着眼睛,医生告诉我,我的丈夫的命不会长久了,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差了,可能活不到明年的春天。如此一说,难道他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三个月吗?为何我们只剩下这么短促的日子呢?我想留着他,可是上天想要夺走他,我又怎么能够与老天斗一场呢,只是等死,我又是多么的不甘心啊。他是我这一生遇到的最好的男人,上天一定是嫉妒我们的幸福和相爱,才这样惩罚我们吧?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我终于等到他醒来,不由的抓住他的手,高兴的说了一声,“你醒啦。”

  “是啊,我知道你在等着我醒来呢,你在等我,我怎么可以不醒来呢。”他轻声说,我看着他温柔的模样,眼泪差点留下来,我们相聚在一起,明明很幸福却又是那么惨痛。

  “不要担心我,巧巧,我没事的。”他笑了起来,“我现在感觉很好。”

  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好看,如果不是先前听医生说了那些话,我一定会相信他是真的好些了,不需要我担心,也不会死在我之前。

  “你就不要担心我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亲爱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伸出手来抚摸我的长发,“巧巧米,我答应过你的,会好好陪着你,一直陪着你。我不会食言的。”

  “我知道,你不必重复你曾说过的,我都知道,我也相信你。”我握着他的手,对他轻轻的说话,我深切期盼着上天会降下一个奇迹给我们,让我们不至于生离死别。爱情不该是这样沉重的。他是我爱的人啊。

  “巧巧,或许需要再做一次手术吧?”他问我,我却不能回答,他所说的手术已经不需要了,因为现在即使是做了手术,也是好不了了。

  医生早就说过,他不能受刺激,不能过分开心或者悲伤,我想,若不是遇到我,他也就不会犯病了。是我让他高兴让他忧愁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而善良的他却从不指责我半句。

  在医院的日子,时间被拉长,像下午太阳照在地面上,我们那被拉的长长的影子,都几乎变形了。元辰在医院并不开心,只有我在身边的时候,他才会绽开笑容,似乎我就是阳光。

  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当元辰睡着的时候,我来到医院的草坪,草坪旁边有着一些座椅,我走向其中一个,坐了下来,眯着眼睛看向那树木和行走着的人们,如此明媚的日子,很难相信我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是病人。他们有些人坐着轮椅,被自己的亲人推着在草坪周围转来转去,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样的忧愁,我跟他们毫无瓜葛,却同在一片天地之中。那些人也有着伤痛的过往和甜蜜的幸福吗?我痴痴的想着。

  这个时候走过来一个小孩子,对我说话。

  “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声音是稚嫩的,我羡慕她还是那么幼小。而我早已经回不去童年。

  “我在晒太阳。”我对她说。

  “我可以跟你一起晒太阳吗?”她对我说。

  “当然可以。”我无法去拒绝一个孩子的请求,她是那么小,像一个天使,我怎么能够拒绝天使的要求呢?

  她在我旁边坐下,我们并没有说话,的确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她左顾右盼,似乎是在等妈妈吧。我多么希望自己也有一个孩子啊。

  “米儿,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妈妈。”她高兴的叫了一声,对面走来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应该是这个小孩子的母亲了。

  “米儿,下次别乱跑了,快要吓死妈妈了。”说完这个话,这个漂亮女人终于是看到了我。

  “这位是?”

  “妈妈,我刚刚跟这位姐姐一起晒太阳。”她对妈妈说。

  “哦,原来是这样。”她笑了笑,也对着我笑了一下,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美。她的笑容可以融化冰山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男人才会拥有这个天仙女子。

  “米儿……嫣然……你们怎么在这里啊。就这么几分钟时间,竟然就从我身边消失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竟有几分熟悉。仔细一看是薛奇。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莫太太。”他低眉顺眼的对我说了一句,他是第一次如此客气的对我说话,我有些窘。

  “老公啊,原来你们认识啊。”她叫了一声,看了看他又看看我。我低下头去,不去和他们对视。

  “是啊,曾经的朋友。”他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拉着她们离去了,那个女的是谁啊……怎么开口叫他老公呢?如此一来,那个孩子是不是薛奇的呢?这一切变得越发让我迷惑不解了,然而,他其实已经与我无关了,我不该去关心的,甚至都不该好奇,但是我又忍不住去想这件事情。我依稀记得,那天欧阳洁哭的那么伤心欲绝……我的好朋友是否是跟薛奇离婚了呢?

  早就来不及想更多,我该去陪伴元辰了。现在他人的事情与我无关,最重要的还是元辰。走进病房的时候,元辰已经醒过来了。他正在看着我。

  “你回来了啊?刚才你去哪里了?”他开口就是这句话。

  “我刚刚出去晒了晒太阳。”我对他说。

  “哦,这样子啊……刚刚薛奇来过了,还带来了他的女儿和他现在的妻子过来看我,他的老婆好像是叫什么嫣然的。”他突然提及薛奇,让我有些诧异,我们之前已经说好不再提及这个人了。而今他开口了。

  “哦,我刚刚见过。他再婚了?”

  “你在哪里见到他们了?”他有些惊讶。

  “刚刚晒太阳的时候。”我不紧不慢的说。

  “是啊,我现在看不起他了。曾经还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但是对于感情,他也太游戏了点。”他摇着头,对于薛奇的行为是不看好的。

  “怎么了?”我问道。

  “这个嫣然是他曾经的女朋友,怀了他的孩子,然后,他后来不是跟欧阳洁结婚了吗,但是他其实并没有跟那个什么嫣然的断掉关系,孩子都四岁了,天啊,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搞的。乱七八糟的。”

  “哎。”我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话都蹦不出来了。

  “巧巧……幸好当初你没有选择他,我不希望看到你过一种痛苦的日子。”他握着我的手说,“感谢你爱着我,选择了我,虽然我也并不是什么好人。”

  “你这是什么话,除了你之外,还有比你更好的男人吗?”我对他说,“你就是最好的那一个。”

  “我并不好,我让你如此难过,我让你不能拥有久远的幸福。”

  他突然而至的感伤,让我的鼻子发酸,为什么生病的是他,感觉抱歉的也是他。其实他并没有什么错呢?他从来就没有什么错。若说抱歉,我该说一声对不起的,是我一直让他担心着,我的喜怒就是他的喜怒,所以我悲伤的时候,他也悲伤甚至比我更加悲伤。我开心的时候,他也总是开心着的,是我让他变成这样的,是我的错,错在我啊!为什么要让没有犯错的人面临即将到来的死亡呢。我可否用我的命去换我丈夫的命呢?

  太阳下山了,风刮进来,有些冷,我将窗户关上,顺手拉上窗帘,他咳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温和的看着我。

  “巧巧,知道吗,他的女儿,小名叫巧巧,他叫那丫头米儿。”他突然开口,谈论的话题,依旧有关薛奇。

  “哦。”

  “我还以为你会有些惊讶呢。”他轻轻的笑着,温和的样子依旧是那样让人舒服。我为什么要惊讶呢,当听到“米儿”这个称呼的时候,我是有些惊讶的,但是当元辰提起的时候,我已经听过几遍了,已经不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了。

  “巧巧,我觉得他是爱着你的,但是他并没有给你一个永远。”他说,“一想到他的心里可能是爱着你的,我的心虽然嫉妒,但是我并不会恨他,毕竟有人爱你,是一件好事,不论这个人是谁。”

  “元辰……我们之前还为了这个人争吵过一次,元辰,你竟然可以不再怨恨他嘛?”

  “我只是不想要把他和我们扯在一起,不要再传出什么绯闻,对于他这个人,我并没有太大的恨意,他是你曾经爱过的人,因为他伤到了你的心,我才讨厌他的。”

  “仅仅只是这样?”

  “是的,难道我跟他还有别的恩怨吗?你真是个傻瓜啊。”他叹息了一声,闭上眼睛,他似乎很累。我心疼他的这一切,他爱我所爱,恶我所恶。是为爱而存活于世的人。我多么感激他的深情厚意。我抓着他的手,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生怕一放开就失去了他。

  “握那么紧干嘛啊?我又不是今天就死了的。乖。”

  “我不准你再提死字。”

  “好吧,我不说这个……只是巧巧,有些东西来临的时候,需要面对的时候,还是要面对的,我只希望你不要,哭泣,不要难过,因为你难过,我也会难过。”他伸出手来抚摸我的面颊,轻轻的抚摸,动作轻盈而缓慢,我倒是希望这一刻不要消停。

  “巧巧,我多么希望啊,你陪我到世界的尽头。”他笑了起来,将手缩回被子里。

  “我会的,我很乐意陪你去世界的尽头。”我对他说。

  “可是我并没有这样的福气呢。去给我倒杯水来,我口渴,待会儿我要再睡一觉,然后你也休息去吧。你不该为我操劳。”

  我将一杯水递给他,他喝了几口,然后放在床边的桌子上,缓缓的闭上眼睛。他是要休息了,我也闭上眼睛想要将自己的精神完全的放松。医院并不能让人觉得轻松。但是在这一刻,我却感受到了轻松和愉快,其实闭上眼睛想着自己心爱的人,不去想那些不幸的事情,就会快乐起来。

  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医院,洁白的床单,洁白的墙壁,苍白的面孔……我看我还是闭上眼睛吧,闭上眼,我可以看到元辰那张明媚的脸带着温暖的笑容面对我,拉着我的手,漫步在种满向日葵的院子里,嬉闹玩笑,这样的幸福何时才能有呢?这样的日子离我有些遥远,但是只要元辰还活着,这种恬静简单的幸福并不是不存在。总还是可以实现的。

  夜已经深了,元辰睡的很沉,若不是听到他浅薄的呼吸,我还以为他死了。我都快要哭出声来,但是怕惊扰到元辰的梦境,不知道他的梦里面是否有我。他会梦到和我做些什么事情呢?我无从得知,还是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再问他吧。

  夜晚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一片黑色,像墨汁,像漆黑的洞穴,忧伤而寂寞。还好我有元辰在身边。虽然知道这份相守并不会如我所期待的那么长久,但是能够相守一阵子也是非常值得的。

  他说想要我陪着他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世界的尽头在哪里,我并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是,若他不在了,我的世界也就走到尽头了。然后会在瞬间毁灭成尘埃。飘洒飘洒,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着他这张好看的脸,我真舍不得转移目光,慢慢的精神开始有些恍惚,我也有些疲惫,于是就趴在他床前,若能够就这样睡着也好,只要能够在他身边。

  对于薛奇,我并不愿意将他想的太坏,虽然我知道他并不好。但是,爱不爱谁是他的自由吧,只是觉得跟他在一起的女子太过悲伤,每一个女子都是把自己深爱的男人当做终身依靠的,然而他却不适合成为一个依靠。最后他是选择了和嫣然在一起。不知道是她留住了他的心,还是给了他充分的自由?

  元辰认为薛奇是爱着我,但是我却觉得他也不过是用一个名字记住一段感情罢了,他是对我愧疚吧?曾经他伤害过我。想要原谅是容易的,但是人有记忆,所以不会轻易忘记。记住了美好,也记住了伤痕。而元辰是那个帮我抚平伤痕的人。让我的心变得不再沉重,让我发现爱情总是在我身边,绽放着美丽的花朵。

  天亮了,万物被照亮了,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像我一样,等待着白天的到来呢,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在那一米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的时候。

  元辰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子,拉住我的手说想要出去晒晒太阳,看看阳光的样子。

  “你还是躺着吧。”我对他说,他却摇了摇头。

  “虽然是住院,但是我并不是病的不能动了啊。再说我并不想继续住下去,我想明天就出院。”他笑了,脸色虽然苍白,但是笑容总是美的。

  “元辰……明天出院?可是还要检查身体啊,每天都必须检查,还要……”我的话没有说完,被他打断了。

  “不检查了,早晚都是要死的,我不怕,我只是怕留着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太孤独。”他摸着我的脸,说道,“等我死后,你再找一个吧。”

  “我不允许你说这样的话。”

  “我知错了。”他立马投降,将我搂在怀中,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其实,我也在害怕,我害怕存活在没有他的世界中,那是多么孤独悲伤的事情呢?

  “元辰,每一天都是新希望,你该明白的。”我对他说。

  “我知道,可是我要出院。”他很坚决的说,“早晚是要死的,但是我不要死在医院。巧巧,我不想提及这些,但是我又不得不说啊。即使是有希望的,我还是不要抱着希望好了,抱着你就已经很知足了。巧巧,我爱你。”

  “我也爱你。”

  “巧巧,曾经为了你的一句我爱你,我等待了很久很久,当我第一次听到你说你爱我的时候,我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了,原来爱情是可以致我以死地的。”他说完就笑了,“但是,不是有人说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元辰……”我抱着他哭了起来,看着他拿生死开玩笑,我的眼泪就忍不住掉落下来。

  “你还真是多愁善感。巧巧,你不要哭,我并不希望你哭泣。”

  其实我是应该坚强,我不该让他总是担心我。担心我不能好好生活,他的心一直在为我跳动着,我若不好好的,他也就不会好好的。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看上去精神了很多。并不像个病人了。他告诉我,他希望时间可以静止在这一刻,我何尝不是呢?若时间可以停止,我们就不再会有失去的时候。只是时间不可停止,生命注定消逝。

  这天下午,元辰接到了一个电话,脸上的表情变化的就像天气一样。一会儿阴沉一会儿晴朗。

  “怎么了?”等他挂了电话,我问道。

  “薛奇的家着火了。他的妻子那个叫什么嫣然的和他们的女儿没有出事,但是薛奇出事了。他现在是重度烧伤,刚刚是公司的经理给我打电话,说薛奇是烧伤了脸,可能会毁容。”

  “毁容?!”

  “是啊,像他这样帅气的男人,毁容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他是我手下的员工,我需要给一笔钱给他,不然我这个老板就太无情了。”

  “哦……你打算给多少?”

  “这个嘛,已经让经理去处理了。我现在只想要跟你在一起。”

  薛奇竟然会毁容,这简直难以想象……如元辰所说,这可真要了他的命了。

  “那么为什么他的妻子和孩子没事呢?”

  “只有他一个人在家,所以家里失火,受伤的就只有他。”他说着,叹息了一声,虽然我们三人有一些些恩怨,但是在此刻,只剩下了叹息。

  “你去看看他,他现在应该是在这所医院里,我是不想动了,感觉很累。”

  “我去看他?你不怕报纸再出现那样的新闻?”

  “不怕,其实已经没什么了。我们如此相爱,不怕舆论的压力,就算报纸再怎么乱七八糟的报道,我也不害怕了,因为我知道你是爱我的。那次我也过分了一些。”

  “元辰……真的没关系吗?”我看着他,他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消除了当初的顾虑。或许是因为这次薛奇毁容了,让他的心里充满了同情吧。

  一如元辰所言,薛奇就在这所医院里,我走进病房的时候,他的脸上被纱布包裹着。只看到他的眼睛和鼻子嘴巴了。其他的部位都被包裹着了。

  “你来干什么?”他问我。

  “我来看看你。”

  “你出去,我不想见你。”他对我喝道。我并没有离去,而是走到他的面前,我不知道说什么,所以沉默了。

  “你是来看我如此丑陋的样子吗?”他转了转眼珠问我。

  “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相识一场,你受了伤,我总不至于视而不见吧?”我说。

  “现在你看到了,你可以走了。”他将整个脑袋别过去,双目不与我对视。

  “好吧……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我走开就是了。”我转身,他却又开口了。声音听起来有些无数的伤感。

  “是我罪有应得吧?”他幽幽的说道,“一场大火毁了我的脸,如今,我变成世界上最丑陋的男人。”

  “但是这又什么关系呢?你还活着,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你不该如此悲观的。”

  “我现在还不如死了。”

  “那你去死好了。”我不由的气结,怎么遇到一点事情就想要死,他还不至于就死了,却说这样丧气的话,我的元辰呢,即使是在等着死亡靠近却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他看着我,愣了愣神,然后沉默了,他其实并不是想死的。谁甘心死去呢,只有活着,生活才会有千万种可能,才会有希望。

  “每一天都是新希望。”我对他说,他点头。

  “你是对的,我不过是毁了一张脸,虽然很想死,但是死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我的女儿,我的妻子需要被照顾……我若死了,女儿和妻子该怎么办呢?”

  “你就为她们好好活着吧。”我说完转身。

  “巧巧,谢谢你来看我。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想说,曾经我是真的爱你的。”

  “我知道了。”我回答他,但是没有回头看他,从此,我和他应该是不会见面了吧,感觉这么一转身就是转过了一辈子。一辈子是多么悠远的时光?从我跟着元辰离去后,薛奇就不再是我的太阳了……我的人生跟他只能擦肩而过了。

继续阅读:第二十节 奢求的十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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绽放的花样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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