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未央……”
未央仿佛被囚禁在一个黑暗而冰冷的天地间,孤独而害怕。她不断地奔跑,不停地喘息,可是就是于事无补,就像坠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没有尽头,没有援兵,没有光明……
黑暗中,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声音,他在轻柔地呼唤她,带她离开无边无止的黑暗。被锁在暗处的自己觉得好像有阳光射了进来。
都说人在生病的时候是很脆弱的。
她平静地呼吸着,睫毛却开始有些湿润。
“皇上,公主还未苏醒,还是请您稍后再来吧。”
“萧又初,她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朕唯你是问!”
萧又初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皇上,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送她去天牢的人可是皇上你自己,要是有什么闪失,第一个应该检讨的人是皇上你自己。”
这话的确不错,是自己害了她,可是,“朕也是万不得已。”
“皇上,当年赢帝把洛妃送到我手里的时候,也是说的这句话。你父皇一生叱咤风云,可是到最后,还不是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没保住。看来你倒是挺有先皇遗风……”
“你……”
“皇上,听我把话说完。”
凤霄辰一脸的沉默。
“我知道你喜欢未央,但是请把握好分寸,如果你真的为她好,请你离她远一点。”
“我们不是兄妹。”
“我知道。”
“她不是先皇的女儿。”
“哼,那个女人的话你还真信,当年慕容雪是我一手诊治的,我比谁都清楚她腹中的胎儿到底怎样……”
凤霄辰呆在了原地,十几年来,他一直都没有把未央当成是他的妹妹,给她一个称号只是给她一份骄傲,难道这么多年来,错的一直是自己?
“我去给慕容雪把脉的时候,她的胎儿已经半个月了,可是先皇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去过雪华宫了……那么那个孩子是谁的呢?我想剩下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你胡说!母后明明告诉我,是洛妃背叛先皇!未央根本就不是父皇的孩子!”凤霄辰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前面那个儒雅不惊的男人,又像是想到什么趣事一样,轻笑了出来,“还有,我母后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你要是所言是真……你此刻早已是一堆白骨了。”
“你忘了?我最擅长的是杀人。她如果真的能杀了我,此刻她就不会躺在皇陵里了……”
“你——是你杀了她!”
“没有,我只是让她下去陪陪青凰,只有青凰一个人走在路上,我怕她太寂寞……”
“你真是无药可救!你已经丧心病狂了!”
“皇上,不要在病人面前那样大声说话,会吵到她的。”萧又初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
“那你又打算对未央做什么?!”凤霄辰看着萧又初走到未央的床边,轻轻抚上她的额头。
“带她离开。离开皇宫。”
“你做梦!”
“我萧某不擅长做梦,擅长实干。”
“你听着,要是你真的把她带走,朕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凤霄辰丢下这句话,就大袖一挥,想要离开妙手阁。迎着三月的阳光,他的背影竟然有些模糊不清。
……
“在这里,她的生命只会慢慢枯萎,她需要的从来就不是一堵高墙。”
隔得太远,不知他听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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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又是晚霞漫天的时候。
橘红色的阳光慵懒而美丽地透过窗子,躺在地上。此时的天空就像一幅油彩,灿烂得失真。妙手阁的竹林也传来因为微风的吹拂而发出的“沙沙”声,萧又初就那样静静的坐在窗前,温一壶茶,看一本书。
萧又初,萧又初,一如初时优雅,一如初时美丽。
他轻轻放下书本,走到床边,看着她平静得像是没有呼吸的睡颜,刚想转身离去,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被拉住了。
他惊喜地转过身去,才发现她抓着自己的衣袖,用只有她一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我……想喝水。”
萧又初连忙去倒了杯茶,水从壶嘴倾泻而下发出晶亮的光泽,阳光透过水汽,变得温和而朦胧。
当她回过神的来到她的床边的时候,发现她正睁着眼睛,很沉默,很沉默。萧又初看见她无神的双眼,握着茶杯的手也是一抖。
两个人不知沉默了多久,萧又初才走到床边,慢慢扶起她,把茶放到她的唇边,轻轻地说:“快喝吧,不然茶凉了就不好了。”
未央愣住了一会。
随后竟然向萧又初绽放了一个美丽的笑容,“谢谢萧太医。”
萧又初心底一惊。从医这么多年,她是第一个用那么苍白的脸色向他微笑的人。
——这个女人,是有多坚强才会不流泪……
“萧太医,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傍晚了。”
“我想出去走走。”
“可是,你才刚刚才醒过来……”
未央,望了望门口,听着竹林的沙沙声,朝萧又初微笑了一下:“我想,今天的晚霞一定很美。”
萧又初的瞳孔骤然缩小!
……
“好。”
于是帮她穿上她素来喜爱的白衣,再披上一件雪白色的狐狸裘,就扶着她出门了。
“小心门槛”
“嗯。”
其实无意之中,他扶着她的手稍微加重了力道。虽然隔着几件衣服,但是未央还是明显感觉到了萧又初那双大手传来的温暖而微凉的温度。
“小心台阶……”
“不用走了,我们就坐在这儿吧。”
“坐在石阶上会着凉的。”
未央也并不理会,兀自地做坐了下来,开口:“你陪我。”
萧又初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陪着她坐了下来。他什么话也不讲,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美丽的双眼,看着她羸弱清瘦的身躯,雪白的狐狸裘覆在她身上更是显得她苍白易碎。
未央此刻抬头看着天空,“今天的晚霞很美,”又转过头看着萧又初,嘴角挂了抹很微妙的弧度,“你觉得呢?”
萧又初却突然沉默了。
未央开始不安,连忙问:“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萧又初回过神来,轻轻回了一句:“没事。今天,我看见了此生最美的晚霞。”
她又是莞尔一笑。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当她一脸笑容的看向他时,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因为他知道,她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了。
而站在妙手阁门口的那个男人,呆呆地看着他们,当回过神时,却突然发现自己早已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