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艾米介绍过，这应该是香奈儿蔚蓝男士淡香款，木质香味是其独有的特色。姚子炫不抽烟，大抵不会选择有淡烟草味的香型。换艾米的话说，一个男人用的古龙水牌子能很大程度上反映出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为了研究成功人士的特性，艾米任是将所有男士香水的小样都搜索齐全，还经常在杨扬和唐笑面前灌输其深入的研究。
杨扬自然是不知道姚子炫是应该用什么牌子的香水，她知道他为人严谨但不古板，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对亲近的人特别热心，但对不熟悉的人尤其冷漠。叶家和姚家环境复杂，他从小就不喜与人亲近，总显得格格不入。大多数时候，姚子炫都是寂寞孤高的，在那张英挺的相貌下隐藏着苦涩难言。
“有个朋友倾听也是一种幸事。”姚子炫温柔的目光沉溺如水，他想起杨扬手机通讯录那寥寥的数人，便猜到她一直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听闻此言，杨扬微微一笑，扬起脸露出满意的笑容：“你也不差呀，有我这个好朋友在，有什么烦心的事情都可以和我说。我保证，绝对不对外宣传。”
“我相信。”只是三个字，姚子炫却是静静地看着杨扬那温润的脸庞，缓缓道。
给他这要命地一瞅，杨扬的脸又是一红，只好咳嗽一声，趁机转移话题：“姚子炫，有没有人曾告诉过你，说话时不能对女生随便放电来着。杀伤力指数可不小的呀！”
“我？”姚子炫回想地一下，摹地一笑，叹气道：“我有放电指数吗？”
这个问题纯属胡搅蛮缠了，杨扬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做了一个不相信的表情。见姚子炫仍是一脸诧异地看着，看来这娃果真是在这方面很是缺乏撒。
“嗯，如果你不相信，等会你出门去，找个小护士试试，结果马上就能知道。”
“何必去找个护士做实验，你不是就在我面前吗？”姚子炫得寸进尺。
杨扬郁闷，一句话给哽在喉间，吐都吐不出来，硬生生地转移话题：“那个，我就不奉陪了，我想明天就出院去。”
虽说在医院只待了一天，杨扬说什么都要出院了，她对医院的恐惧感和厌恶感从骨子里地渗透，一闻到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就头疼。姚子炫原是好说歹说，一直到板着脸和她叫板了，杨扬还是宁死不屈，怎么着都要出医院。
“杨扬，你这次病发多少都是外界的原因，医生说你之前过于劳累，一直没有休息好，演唱会场的音乐台强劲也是原因。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能把自己的身体当做儿戏。”没想到杨扬会突然想出院，原本打算趁此机会让她好好休养，顺便避开闲杂人等和她更近一步的姚子炫，当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小炫。”杨扬的声音让姚子炫为之一震，他望着杨扬，眼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和慰藉。
知道一切都瞒不过姚子炫，也晓得他是真心地在关心自己，杨扬心中异常过意不去。杨扬索性挑明了说话：“小炫，好多年都没有这样叫你了。”她蓦地一笑，顿觉得苦涩难言。
“你应该已经从医生那里知道我的情况了吧，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也难为你一直忍着不问我，倒是替我着想了不少，说实在话，我很感激……”
“杨扬？”仿佛意识到杨扬的情绪变动，姚子炫微微眯起了眼，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杨扬蓦地一笑，摇摇头，叹了口气，仿佛是在艰难地坦陈什么。“我有心脏病，这个问题怕是医生已经和你说了。我奶奶也是有这个病，怕这就是别人所说的隔代遗传吧。怕是我家的环境一向很平静，奶奶和我也没有什么压力，所以我的病一直没有被发现。”
姚子炫不做声，这与他从医生那里得到的信息无二，但是再次听到这话从杨扬这里道出，反而还陈述得如此之平静，他的心里早已经泛起难言的酸涩。
“这些年来我的病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所以才出现找工作。但明显和你们已经迟了好些年，难免有些力不从心，许多事情从基层学起。但我不希望这成为我依赖你们的缘由，至少……”杨扬默然地看着窗外的雨，顿了顿，方道：“我现在的生活很充实，很满足。我不希望去打断现在的状况。”
“当年你就此离开，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理由吧。”姚子炫晓得接下来要说的话是很残忍，将过往种种拨开来，不可谓不是一种残忍。送杨扬进医院后，他出尽办法查找当年杨扬的住院痕迹，既然是心脏病，就将该市所有的专家都翻了一遍，此事关于病人隐私，颇费了些功夫。得到的答复还是方才到医院来找杨扬时，另一位助理传真给他的杨扬的病历。他的手一只紧紧地握紧成拳，另一边握住杨扬温暖的手顿时紧了紧，生怕下一刻她就会离开。
杨扬哑然，没想到姚子炫已经洞悉一切，她有些懊恼难言地撇开眼去，闷闷道：“难道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我还能怕什么？”姚子炫的声音近乎哀求，他还有什么不曾失去过，又或者他还怕失去什么？
“不怕我这个神经病？不怕我会病发变成另一个人？”两行清泪缓缓地流淌下面庞，杨扬想忍住不掉泪，可是照旧还是没忍住。见姚子炫只是一脸痛苦地看着自己，她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地在湮灭。“不管怎样，我都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我了，虽然我不曾期待过自己会变成怎么样厉害的人，我只是想做一个普通人，但是我不行，我有病，而且很严重，我怕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病发会伤害你。所以我……我不能够回头找你们，我怕我的样子会吓坏了我最好的朋友，我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杨扬的手温度变得极冷，她的声音也如同她的手的温度一般，一定都不似那个笑容温暖的女子。垂下头的她，长发遮住了大半边脸，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是一滴又一滴的泪花在手背上绽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