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分开以后 四(1)
豆浆加汤2018-11-07 14:395,757

  过往,回想起来就像一场梦一样。梦开始的时候是甜的,在梦里,自己也会不由得以为它会一直甜下去,然而无论开始是怎样的美妙,都无法改变它最终的结果,一切,都是噩梦一场。

  袁辰最终扔掉了放在钱包里的,秋妮的最后一张照片,那还是在高中的时候他给她照的。照片上的秋妮穿着校服,扎着马尾,清纯又可爱,美极了。是啊,那时的她的确是美极了。在他眼里,她就是唯一的。可是后来,她变了,那个蜕变的过程他一直都没有发现,所以在发现她真的变了的时候他才那么震惊,那么心痛。那个自私的让他可怕的女生,怎么会是他的女朋友呢?他一直以来都不敢也不愿接受,直到他得知萧琴一次次地被她算计之后,他终于不得不正视了。

  这无论如何都是残忍的一幕,因为从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中他自己所看到的是——一个现在的秋妮,在谋杀曾经的秋妮。萧琴像极了过去的秋妮,单纯、美好、活泼、善良,那个明丽动人的女孩。或许自己喜欢上萧琴也因为她有些像秋妮吧——曾经的秋妮。所以当萧琴受到伤害的时候他的心痛不只是因为萧琴,还因为过去时光里的秋妮。

  秋妮找过他,问他是否愿意复合,再尝试一下,说不定一切可以恢复到过去。他拒绝了,虽然心里有些不忍。那么多的事情排山倒海似的向他、扑来之时,他没有一点招架之力。他也无法让自己在短时间内处理好自己的情绪,明明就是发生了,难道还能当成没发生吗?所以面对秋妮的建议,他拒绝了。

  当他说出那句“我想我们本来就不适合”的时候,他看到秋妮脸上十分诧异的表情。那种诧异是应该是在说——我听的没有错吧。的确,面对这样的回复她肯定是难以相信的,因为过去的自己对她是多么言听计从呀,她的话对他而言就是圣旨。可现在,不是了。不是不想珍惜你,而是不得不离开你,也不得不从那个噩梦中快点醒过来。

  以前的梦想是,一直跟秋妮在一起,大学毕业后当个小学老师,然后攒钱,买房子,和秋妮结婚,然后一起慢慢变老。现在呢,他想自己应该没有梦想了,什么把自己所学知识传授给下一代,都是扯淡了,现在他只想活下去,无论怎样的方式,活下去便好,最好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淡化过去的一切。

  在大学里,袁辰本来是学的是中文系的汉语言文学,所以按着这个专业,他开始到处在网上投简历。在X市这种全国顶尖的城市,人才饱和的情况下要想找到份称心如意的工作真的比投个好胎都难。虽然工作是找到了,但却都是他不喜欢的。他去过的那些地方大都是国企,每天无非就是整理整理文件袋里装着的东西,要么给领导端茶倒水,总之和自己所学的东西一点都不搭边。这让他觉得很失望,怎么说在大学时候他的专业课都是拔尖儿的,但一出到社会却发现大学里所学的专业知识一点都不管用。

  敢情文科生就真的这么不吃香,袁辰只能这么感叹。但在感叹之余却还是不得不继续面对找工作这件事。袁辰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大学的时候虽然主修汉语言文学,但在选修课和课余时间他也学了一些关于设计之类的知识,比如用PhotoXhop、FLAXH这些软件设计东西。以前出于兴趣他还专门买书学过这些,所以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就重新写了简历,投给网上几家广告设计的公司。

  令他惊喜的是,他居然接到了一家叫做“樱漫”的广告公司的面试电话。

  面试的时候袁辰觉得很尴尬,因为听那十几个同来面试的人闲聊的时候发现他们都是十分专业的人,而且还在什么比赛中拿过奖。一听这话,袁辰都想直接撤回去不面试了,怪丢人的。可心里还奢望着自己能够获得这份工作。

  十五个竞争者,却只要两个人。肯定没戏,袁辰心里像是喝了苦瓜汁一样,脸上却竭力佯装自信。

  按着面试流程走了一遍,最终,要等到宣布结果的那一刻了。会是谁呢,反正不会自己。本来出门的时候只是抱着随意的,只是试一试的态度,只是他却忽视了自己内心里更为强烈的渴望和期盼。

  “……最后可以留下的人是戴安和袁辰。”

  “袁辰,你听见了吗?”还没缓过神来,却听到有人又在叫他的名字,听错了?应该不是吧,这都第二次了。

  “我是袁辰……”

  “如果没什么问题下周一来实习吧。”

  自己真的通过面试了?没听错吧?可的确如此呀,刚刚那个宣布结果的女人真的就是在跟自己讲话的呀。

  哦,看来的确是真的。

  直到从广告公司出来好一会儿,袁辰才确信那的确是真的,被留下的两个人种,他是其中一个。可是凭什么呢?难道真的是傻人有傻福?或许吧,不是说上帝在关上门的时候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么?反正人生总不会绝望的。

  然而事情的实际情况却远远超出了他能想象的到的范围。

  苏落毕业后便听从她爸爸的安排进了“樱漫”——这家以她妈妈命名的广告公司。

  大学还没毕业之前,当她跟萧琴还是好姐妹的时候,她跟萧琴说过,她最大的梦想便是当一名钢琴家,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在奥地利的维也纳音乐厅演奏一次,然后一边遨游世界,一边给世界各地的小朋友弹钢琴,用音乐抚慰他们的心灵,让那些贫穷地区的孩子知道,只要心里有希望,自己想做的事就能做到。若是有一天走得累了,那就回到X市,开一个小咖啡馆,每天蹲在窗前看人来人往……

  这些,苏落只跟萧琴一个人说过,她也只能萧琴说,因为只有萧琴懂她。以前萧琴总说自己不会离开X市的,她会跟自己的好姐妹待在一起。她说一定会经常来这里蹭吃蹭喝的。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去遨游世界的梦想,也没有咖啡馆。其实若是想要,她是有能力做到的,可是当年的心境早已消失,若空留一个没有意义的物体,那还有什么意义?

  没有了萧琴的苏落,像是丢失了一件自己身体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今的她不再有太多自己的想法,所以只能听从父母的安排,大学毕业后就进了“樱漫”广告公司,这是苏落爸爸刚刚踏入商界时建的第一家公司,是以苏落妈妈的名字——宋樱漫命名的。在她看来爸爸无疑是很疼她妈妈的,当然也疼她这个宝贝女儿,当然她也一直深爱着他们。在很多人看来,苏落的确是继承了苏展安和宋樱漫的良好基因,她有着她爸爸聪明的头脑,还有她妈妈美丽温婉的性格和外表——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以前她也一直都这么觉得,但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觉得不是,远远不是。明明仅仅是好感却误认为是爱,明明知道是离间却还心甘情愿被利用而伤害自己所爱的好姐妹,明明知道这样的后果是自己无法想象的,但还是像失去理智一样去辱骂去践踏她和萧琴之间的友情。这不是聪明,这简直是愚蠢透顶。而当自己像疯子一样咬牙切齿像是对萧琴恨之入骨的时候,那样的,自己的脸,能是美丽的吗?不,不是的,事后想想,若当时的画面被拍摄下来,那么,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会让后来的自己压抑地不敢再照镜子。什么善良什么温婉,都只不过是在一个还没被冲破的限度之内罢了,还能拿什么为自己开脱?

  如果上天能再给她一个机会弥补对萧琴的伤害的话,那她一定会付上全部的代价。

  苏落刚进公司不久,人事部便开始决定招一批新人进来,希望能从刚毕业的大学生中找一些具有创意思想的人进来,好好培养。

  作为公司的副总经理,从一开始,苏落就知道这个职位只不过是暂时,这家公司以后最终还是自己的,连同爸爸名下的其他几家公司,但现在作为副总,也要从了解公司各个部门各个岗位的工作情况开始。

  人事部负责人把网上投过来的简历给苏落发过来之后,她一眼看见了袁辰的名字,点开他的相关信息,苏落看到,这个叫袁辰的是今年的应届毕业生,而且是F大的。袁辰,这个名字以前是听萧琴提过的,从萧琴那里得知,好像这个男生挺不错的,幽默、老实,有点儿傻,好像萧琴当时就是这么说的吧。虽然他的专业并非是学设计的,但这不是重点,如果他态度认真的话,让前辈带一下应该就可以,况且能考上F大,说明他智商还是可以的。

  面试那天,苏落见到了传说中的袁辰。果然袁辰给她的第一印象便是有些傻,说得委婉一点就是反应迟钝,大家都在很在自信严肃地介绍自己的时候,他却有点儿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精神萎靡不振。不过在这么多面试的人里,硬件符合的,实际上除了他都达到了。之所以最后她决定留下他,还是因为他的笨。有时候,一个人显得笨拙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然而更让人觉得真诚,不会有什么坏心眼。

  当她念到他名字的时候,他第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那种惊讶地眼神像是在问——你确定是在叫我的名字?这人真是够傻的。苏落心里想道。

  实习的第一天,袁辰便早早到了公司。像他这样的新人刚开始是不可能参与太大的项目的,倒是需要一些技术比较强的前辈来带一下。带他的是一个年龄约莫四十岁的女人——戴着只有小姑娘才戴的大框眼镜,头发经常像高中生似的要么扎个马尾要么从中间分开两边各用发带扎一下。袁辰觉得这样的打扮挺滑稽的,每次当她指导他的时候他都迫切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忍住,千万不要笑出来。但总免不了有那么一两次掉链子的时候。

  “笑,笑什么笑?”

  “这个,我从小就爱笑,这是病。”

  “是病就赶紧治!”

  这个中年妇女,或许是挺怀念青春岁月的吧,不然怎么这副打扮。唉,这世界怪人就是多。

  “你是袁辰吧,副总叫你,请跟我来一下。”

  跟自己说话的人应该是个秘书吧,或者是公司的其他员工,反正跟着她走就是了,副总,应该没见过吧?刚进来真是头大,什么都不清楚。

  袁辰心里一边纠结着一边跟着那个女人走。

  “副总,他到了。”办公室门是开着的,那秘书直接领了他进去。

  “嗯,你先出去吧。”

  袁辰这才看清楚,眼前这个被称作副总的人,就是那天面试的时候念到他名字的人。可是这个女人,不,应该说是女生,因为看起来她的年纪的确跟自己差不多,不像是因为美容或整容才导致的效果吧?!

  “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一些私事。”她开口道。

  “嗯,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

  “我想问一下,你是否认识萧琴,如果认识的话是什么关系。”

  “嗯,我认识一个名字叫萧琴的女生,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您说的那个人。”

  “那你说说你认识的那个人的情况吧,多大,在哪里读书,等等。”

  “她,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吧,没问过年龄,但应该今年是二十岁,或者二十三,她大学是在X大读的。长得,蛮可爱,像高中生吧,性格比较活泼、开放,人蛮好。”

  “你有她照片吗?”

  “没有。不过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可以从朋友那里要一张。”

  “好的,如果你拿到了给我看一下。”

  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之后袁辰心里觉得怪怪的,首先是这个副总的外貌,好像看起来也像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虽然她穿着正装,也化了妆,但他觉得自己的直觉是对的。还有就是,为什么副总会问他关于“萧琴”的事情?他和她所说的是同一个人吗?难道她跟“萧琴”有什么关系吗?

  有萧琴照片的,他认识的人里面只有薛云强一个吧。只是自萧琴离开以后,他知道,薛云强心里一定很难过,因为他也曾经爱过。真正的爱了,就会感到痛。作为薛云强的朋友,虽然他表示理解,但是为了讨好上司,他不得不去想办法弄到“萧琴”的照片。人生呀,真是有苦难言,有时候还不得不违背良心。

  若是直接问云强要照片,这显得太过唐突。所以思量一番,他决定以去薛云强家里做客的名义,然后试图找到关于萧琴的照片。如果这个办法行不通的话,那就再说了。

  不过让他惊喜又惊讶的是,薛云强的卧室里到处都摆满了萧琴的照片,还有一些画像。他掏出手机趁薛云强不注意的时候便拍了一张,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但从薛云强家里出来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五味杂陈,各种滋味搅和在一起,胃里真是难受极了。有时候你觉得你爱一个人很深,你觉得你受的伤害很严重,但是你不知道比你难过比你受伤严重的人多得是,跟他们相比,自己所面对的根部不算什么。谁又能真正懂得别人心里的感受呢?相比于薛云强,自己还算是较早走出来的那个,较早趟过急流的那个。

  可是薛云强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出来呢?看着自己的兄弟这样难受,他自己心里也不会好受到哪里。不管怎样他跟薛云强遇到的事情是不一样的,他之所以能较快走出来是因为他是受害者,被伤得重了,心灰意冷,所以才不得不解脱。而薛云强则是相反,在他与萧琴的那段感情里,他是那个伤害恋人的人,他对她有愧疚,他还期待着有那么一天,他有机会对萧琴说出“对不起”,他甚至还想挽留她,想跟她重新开始。

  “您看,这就是我说的萧琴。”

  袁辰把手机递给苏落,他注意到,这个漂亮优雅的副总,眼睛里似乎是浮着一层水雾,脸上的表情也变了,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

  “嗯,谢谢你,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我想知道的是,你是否有她的联系方式说,我是说,她去了美国之后的联系方式。”

  显然,她也是认识萧琴的,而且貌似跟萧琴,还有着一种特别的关系。

  “没,抱歉,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的确,萧琴离开之后就没再跟他有过任何联系,或许她也觉得没有必要了吧。就算自己不是伤害她的人,但因为秋妮跟他的关系,或许断绝联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哦,对了,以后跟我说话的时候不用再称呼‘您’了,实际上我跟你年纪一样大,我跟萧琴,也是很好的朋友。不是我故意想说伤你的话,实际上招你进我们公司是因为我看过你的简历,我想有可能你就是萧琴曾经提到过的人。你是萧琴的朋友,那么,也算是我的朋友吧。我叫苏落,不在公司的时候你可以喊我的名字。”

  哦,是因为萧琴的缘故他才进到这家公司的,萧琴的朋友还真是多,而且,这个叫苏落的女生刚进来就是副总,相比她应该也是有背景的家庭出生的。能教到这样的朋友,萧琴真是厉害。薛云强心里感慨着——萧琴虽然不在这里了,但多多少少总还是会和这个世界的人有关系。

  苏落看着照片上笑着的萧琴,心口生疼。

  那天她本是想去跟萧琴道歉的,但到了她家才发现,家里只有萧琴爸爸一个人,他说萧琴已经去了美国,好几个月了。苏落不由得多问了一句,萧琴为什么要去美国,她一个人吗?萧琴爸爸回答,那边还有她妈妈。然后谢谢苏落对萧琴的关心。

  看着情景,苏落心里也就猜到了七八分,萧琴爸妈分隔两地,或许是离婚了吧,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萧琴也没跟她提起过,也或许是自己未曾给过萧琴机会吧。萧琴心里一定恨死她了,一想到这里,苏落便觉得自己真是罪不可恕。但事已至此,时间也无法倒流回去。如果自己能做什么可以弥补一些的话,她心里也会好受一点。可是萧琴离开地这么彻底,她又能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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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语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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