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北,我从来没有仔细过问你关于二十多年前的事情。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顾凉城正襟危坐在江墨北的对面。
江墨北沉默不语。
“墨北!事到如今,你再不把真相告诉我,我要怎么帮你?”顾凉城急了,“墨北!”
江墨北向后仰,头靠在沙发上,“不是我刻意隐瞒你,而是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二十年前的他不过是个孩子,哪有那么真切的感知能力,那时的他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梦毁了多少人。
“苏蔺,你想不想知道江墨北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俞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就像黑夜里的鬼魅声,虚幻却又那么真实相近。
“我当然知道。我和他认识的时间将近十余年,他和我相处的日子是最多的。”苏蔺下意识地表现自己和江墨北的熟悉度。
“不是他和你相处的日子,而是你和他相处的日子。”俞笑冷淡地揭穿她的表象,苏蔺撇过头,她真的最讨厌这个时候的俞笑了,总是有意无意地戳别人的痛处,还洋洋自得。
俞笑收起嘴角的笑,方才的调戏真的是无意中的习惯,他好像喜欢上这种感觉了,但是他感觉到的,更多的是不妙。
“你所了解的江墨北不过是过去十年里他在你面前的样子。”俞笑的话全盘否定十年来江墨北和她的点点滴滴,“换句话说,你根本就不知道江墨北真正的模样。”
苏蔺听了俞笑的话,突然出声大笑:“俞笑啊俞笑。我不是傻子。我承认你说江墨北不是我所认知的那样,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和他认识的时间比我更久?”苏蔺完全不相信,她相信,在没有比她认识江墨北的时间更加久。
俞笑没有在意苏蔺从鼻腔发出的嘲讽声,“你说的对。”
“我就知道,你不过是自欺欺人,满嘴的假话,我怎么……“苏蔺的后半句“我怎么可能会相信你”被俞笑硬生生地憋回去。
“你说的对是指,我认识江墨北的时间超过你和他的相识。”
“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听见他说过。”苏蔺难以置信,江墨北竟然和俞笑早就认识?所以,当初绑架的事情江墨北也可能知道?
苏蔺越想越慌,俞笑似乎知道苏蔺的想法,开口解释道:“当初的那件事情和江墨北无关。”苏蔺觉得自己的心情又平缓下来,“你和墨北是怎么认识的?”
“说的准确些,不是我和他认识,而是我认识他。”苏蔺的眼神瞬间变了味儿,“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是……”苏蔺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感觉,她怕惹怒他。
“有话直说吧。”俞笑叫她支支吾吾,直接开口让她明说。
“俞笑,我以为你是同性恋。”苏蔺把自己的认知告诉俞笑,俞笑突然之间笑了,笑的苏蔺毛骨悚然,想要逃跑。
“你什么意思?”
“苏蔺,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你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俞笑转过脸面对苏蔺,黑暗中仍然看不清俞笑的脸,但是异常清晰的是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如黑夜中的猫,能够准确捕捉自己的猎物所在地,苏蔺又是一阵恶寒。
“俞笑,你有话直说,有屁快放!”苏蔺的嗓音颤抖。
“你又说对了。我是个同性恋。”俞笑大方地承认,苏蔺却不知该喜还是忧,喜的是她不用担心自己的清白消失,忧的是,俞笑针对江墨北来看,极有可能是对江墨北起了心思。
苏蔺的脸上青一下白一下,尽是哭笑不得,还好俞笑的眼睛再怎么犀利,也看不见她此刻的色彩斑斓。
“你在想什么?”俞笑突然开口,心怀鬼胎的苏蔺吓了一跳。
“我在想,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和江墨北到底是什么关系?”苏蔺自然不会告诉他,她内心的想法,扯向她更好奇的一个话题。
提到这个话题,俞笑又陷入沉默。诡异的气氛在二人之间传递,俞笑终于开口打破这气氛。
“二十年前,我还只是个小屁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跟着父亲去见识不同的人。”俞笑缓缓地将一切道来:“母亲是父亲自己挑选的妻子。在那个年代,能够争取到自己所爱之人是多么的不容易。母亲很善良,她总是帮助身边的人,但是她知道分寸。父亲虽不至于穷,但是也并非是富可敌国。母亲总是说,‘凡事要适可而止,量力而为。你爸爸虽然不是很穷,但是也不该当烂好人,把自己的财产全部献出去。‘母亲说这句话时,面色有些不自然,只是当时的我,并没有注意到,从来不觉得一个母亲告诉子女这样的话是多么的不合常理。”俞笑说到此处,苦笑,只怪他当初他并不知道母亲背后的苦涩。
苏蔺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但是最终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落寞的俞笑。安慰一个变态?又或者是一个时刻对她充满危险的男人,这是件多么荒唐的事情啊!
俞笑的所有情绪都沉溺在黑暗中,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一人,他口中的那些字眼,那些故事仿佛是别人家的家常琐事,而不是对于俞笑来说的,痛苦的根源。
“十岁那年,我缠着父亲去了那个只有所谓的上流人士才能交流的高级酒会。父亲起初坚决不同意,任我嘴皮子磨破,撒娇,威胁,装哭,他都无动于衷,最后把我扔在奶娘的手里。奶娘听从父亲的安排,打算把我关在书房里,但是我趁着奶娘不注意逃跑了,成功钻进父亲的后备箱。”
与其说,这是一场所谓上流社会的聚会不如说是一场不可告人的交易会场。我无法相信当时自己的眼睛,各种各样的女人还有男人,甚至幼童,赤条条地行走在T台中央,甚至向在场的众人展示自己的特别之处。当时的我哪里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只是觉得有种与生俱来的下意识的排斥感,我只想找到自己的父亲。俞笑低下头,捂住自己的脸良久,才再度开口,“当我穿过人群,跑到他的附近时,第一时间进入我的眼睛的是他的笑容,狰狞的笑容,让我差点以为他不是那个宠溺的揉着我的头发的男人,只是一个长得有些相似的人而已。坐在‘父亲右手的男人开口:‘最近的货色都不怎么样。还是你三年前带走的那个女人才是极品中的佼佼者。‘父亲‘缓缓开口:‘即便如此,也是会色衰日驰。‘右手侧的男人不再说话,只是赞同的陪笑着,就像一只沙皮狗,垂着恶心的嘴脸。”自那天起,我对父亲的感觉变得越来越恐怖,与此同时,母亲也一改往日的形象。她易怒,又会突然之间大哭,医生说她这是严重的抑郁症,建议住院,但是父亲无论怎么样都不愿意,对外人的解释是。他不想让自己的妻子下半生在精神病院度过。若不是我曾经见过他的嘴脸,我也会相信他的伪善。自那天起,母亲被囚禁在书房,我也是从那时候起,在没有见过她。奇怪的是,我每天晚上闭上眼睛就会听见女人的惊叫声,吓醒我。
直到有一天,刚从卧室的父亲遇上我,他的脖颈上是明显的抓痕,还渗着血。我在他的阴沉脸色中逃开。临走之前,我听见从房门里听见微弱的声音,这才知道,那个整夜惊扰我的女声,那个被我痛骂过多次的女声,就是自己的母亲,那个正在被父亲好好照顾的母亲……
”俞笑深呼吸,扬起脸,我一直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直接推门去看她。以至于,她消失在我眼前了,永远的。”
“她怎么了?”
“自杀。”俞笑的口中吐出二字,“她躺在复古雕花的梳妆台前面,鲜血浸透了他的全身,如同祭天一般。只有傻子才会说那是自杀!她是被杀害的!那些警察收了别人的好处,睁眼说瞎话!而更可悲的是,我怀疑的第一个人是我的父亲……”
苏蔺皱眉,“既然是你父亲,那和江墨北什么关系““关系?当然和他有关系!”俞笑激动地跨到苏蔺的面前,准确地扼住她的喉咙。
“别把罪责怪在无辜的人的身上!” 苏蔺挣扎着,想要从俞笑的手掌下,获得呼吸的权利。
可是,俞笑的手非但没有送开,反而更加紧,“我以为我的母亲是因为我的父亲下的狠手,但是事实不是这样的!事实是江墨北的错!不仅仅是他!还是他一家人这辈子对我们家的孽债!”俞笑激动的胳膊爆起青筋,五指的力量越来越大,他似乎已经忘了他身下的苏蔺已经涨红了脸,艰难的从鼻腔换气,却不能支持的更久!
”你放开我!!!你个禽……兽……”
“禽兽?你太高估我了。比起当年的江墨北,我简直就是他脚下的蝼蚁!他可以眼睛都不眨地把我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只是以仇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