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我回到田府的时候,已是次日下午。
希儿一看到我就哭哭啼啼地冲上来抱住我:“婧姐姐,你到哪儿去了!希儿担心死了。”
菲儿也在一旁,眼睛红红的,肿得像两颗大核桃:“二小姐说姐姐被绑架了,可吓坏我们了,姐姐没事吧。”说罢,围着我绕了一圈。
“我没事。”我笑着安抚她们,“倒是二小姐,她回来了?没事吧?”
“二小姐没事…她被人迷晕…倒在田府门口,晚上被发现的。”希儿还在抽泣,“姐姐到底是被谁绑架了?”
“一般的劫财劫色的强盗罢了,希儿别再提了,姐姐这不是安全回来了么?”我若是报出嬴长其的名字,定会惹出些不必要的是非来。倒是田宓,还被特地送回田府,看来果然是针对我一个人的。
“婧儿!”田昉突然从门口冲进来,疾如一道旋风,“你没事吧,来,让昉哥哥好好看看。”
说罢,竟真对我上下其手来。
我狠狠地拍开他的手,“二公子,婧儿没、事。”
“没事就好。”田昉依旧嬉皮笑脸的,“菲儿,希儿啊,你们先下去吧,婧儿刚回来,让她一个人先好好休息。”
希儿和菲儿告退之后,田昉的脸一下子严肃起来,双眸一眯,闪着危险而可怕的光芒,像是一头随时都会攻击的狼。
“谁?”
“嬴长其。”老老实实。
“他?”田昉似是有些意外,但随即沉默不语,眉间微拢。
许久,他默默地开口:“对不起。”
我愣了一下,笑开了:“二公子,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对婧儿说了。”若加上最开始,已经第三次了。
田昉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笑,然后走到木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我,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到了一颗青黑色的小药丸在我手里,轻道:“这是幻梦的解药。一个月快到了。”
我都快忘了这事儿了,一口将药丸吞下肚,玩笑般的语气道:“二公子要是真觉得对不起婧儿,倒不如将幻梦全解了,否则万一哪天忘了给,婧儿岂不是很冤?”
田昉的眼神有些逃避,甚至有些狼狈,并没回答。
我扑哧一笑,道:“婧儿说着玩的,二公子这次就当再欠婧儿一个人情罢。”
“幻梦无法全解。”田昉淡淡地说,“一个人最大的弱点是心。这毒本就与众不同,将内心深处的负面情感暴露,怨、恨、嗔、悲、贪、痴…如同一个无法逃离的噩梦,只能每月通过药物压制,否则,只有心中还有阴影,幻梦便会让你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我无言而绝望…难道要这样一辈子么?此时,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田昉,也无力去怪罪,只是平静地道:“二公子,婧儿累了,可否让婧儿单独歇息?”
田昉抿了抿嘴,看了我一眼,带着些落寞,默默地转身离开。
背景竟是意外的孤独和悲凉。
“我不卖!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琴!我不卖!”
菲儿的声音?!
我走出房门,欲一探究竟。
菲儿正站在门口,怒气冲冲地对着一个年轻的男子。那个男子是…师元?!莫非是因为锁尘?
我急急走上前去,挡在菲儿面前:“公子,菲儿无意卖琴,还请师公子回去吧。”
师元见到我时有些困惑和诧异,随即了然,双拳一报:“姑娘,这琴乃是我师家祖传之物,十多年前,吾姐与锁尘一同失踪,直至前些日子在田公寿宴上见到,元激动之情难以言表,故而想请菲儿姑娘卖予在下。”
“我不卖。”菲儿气嘟嘟的,“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语气染上了悲伤。
“公子,既然你提到汝姐一事,那敢问汝可知汝姐如今安在?”我心里隐隐有些猜测,这时间也算吻合,师元的姐姐莫不是菲儿的…?
“吾姐一别,再未回过,吾也不知其踪迹。”
“公子可是莒国人?”
“否,吾与家父皆是鲁国人。”师元有些困惑,“姑娘因何故问及此事?”
“菲儿,你母亲可是鲁国人?”我凑到菲儿耳边问。
“是。”菲儿眼睛渐渐瞪大,“莫非…?”
“公子可否告知…汝姐的芳名?”我笑笑。
“汝姐名曦。”
“可是曦月之曦?”菲儿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恐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姑娘…”师元怕是猜到了,也显得激动万分,“你…难道是大姐的孩子?”
菲儿两眼一红,大有号啕之势。我心里也为菲儿找到了亲人感到高兴,但是转念一想,这事是不是有些过于巧合了?若菲儿这把琴真得是锁尘,那么这师家父子事先调查了菲儿的身世,以此来骗取锁尘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方才这话明明是我问出的,师元好像根本没有此番联想,若不是他们的心机太重,就是我多虑了。
“公子也不忙认菲儿,不知汝姐可有与众不同的特征?”
“大姐眉间有一颗红痣。”师元的声音带着些悲伤,“琴艺脱俗,是我们这辈天赋最高的。”
我见菲儿点了点头,继续问:“汝姐是如何失踪的?”
“然十六年前,吾姐似是结识了一位琴师,吾父并不同意二人交往,某天吾姐便失踪了,连带着这琴也失踪了,我们怀疑是大姐带走了琴与那琴师私奔了,但十六年了,音讯全无。”
“可是,我爹并非是琴师啊。”菲儿一脸疑惑,“不仅不通音律,他还…厌恶音乐和古琴。母亲在他面前从来不会碰琴的,学琴也是我缠着母亲,母亲才教的。”
“那就奇怪了,当年曦姐为何要离家?”
“公子,这些事一定要在门口谈论么?”我觉得这样下去谈到天黑都可能,“我建议公子还是回去先和师晏君商议一番再作打算,为好吧?”
“也好。”师元看了一眼菲儿,“那在下先告辞了,外甥女便麻烦姑娘代为照看了。”
我微微颔首,外甥女?这还没个准呢。
“小舅舅走好。”这个菲儿…。我嘴角微微抽搐。
等师元走远,我便拉着菲儿告诫了一番:“菲儿,你母亲有说过这琴的来历么?”
“没有。”菲儿摇摇头道。
“那锁尘二字可有听说过?”
依旧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啊!这不是小舅舅那日在寿宴上说的么?”
“恩,菲儿,师元是否是你的舅舅还未确定呢。”我正色道,“菲儿,这琴的来历可能很大,好多人都想得到这把琴,菲儿切记要小心,那师晏父子也很可能是特地调查了你的身世,而编造了一段谎言。”
“姐姐是说小舅舅是骗我的?”
我叹了一口气,那日让菲儿去弹琴实在是失策,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过的,明明连被父亲卖的悲惨经历都有了,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也不是,只是可能而已。姐姐只是提醒菲儿,人心险恶,切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菲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