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姐姐,快些快些。”希儿清脆的声音在现在听来简直像是上课铃,将我从混沌震回现实,却又极度不愿理会,“二公子虽然对姐姐很好,但是姐姐今日也有些过分了,作为二公子的贴身侍婢,起得比公子还晚,这太不合礼数了。”
是是。我不耐烦地在心中默念,尽管我努力地在与瞌睡虫做斗争,倦意还是如潮水不断袭来。过两天是田成五十大寿的日子,我倒是给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希儿今早将我拉起来,我肯定又成了众人鄙夷加攻击的对象。
自从做了田昉的贴身侍婢好几日了,我发现我是愈发懒了,当初在田二小姐那儿的时候,她虽然没定规矩,但至少我还心有顾忌,赶个早膳时间,可田昉不同,我和他算是挑开了,知根知底,既然他都明目张胆地利用我了,我又何必给他面子。自从上次事件以后,每天早上都是他跑进来打我屁股将我弄醒,今天一大早没见田昉,却被希儿给叫醒了,我还觉得奇怪呢。
“二公子呢?”
“姐姐你都不知道了,希儿怎么会知道呢。”是我的错觉么,这话听着怎么那么酸?反正田昉这家伙肯定又和嬴姬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了。
“田公的寿宴近在眼前,二公子昨儿个说需要备一份特别的礼物送给田公,让我们今日去选,姐姐不是也在场的,二公子还特地嘱咐让姐姐把关的?”希儿嘟着嘴,似有不满。
我叹了口气,不就是挑个礼物么,用得着起这么个大清早的?希儿这孩子人好,有原则,就是太较真。这田昉不知道又在耍什么花样,指明要我去准备一份礼物,自从那日坦诚布公之后,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他本身就像是一个谜团,摘下花花公子的面具后的他让我害怕,但偶尔流露出的脆弱和寂寞,却让我心疼。对他,理智上,我不敢也不能信任,却时时身不由己地想去相信他,帮助他。
“婧姐姐想好要送给田公什么礼物了么?”
我摇摇头。
希儿又叹了口气:“哎,婧姐姐能得到二公子的青睐可得好生珍惜啊,不能总是这样的。”
“好希儿,姐姐知道希儿是在关心我,这次是我错了,下次定会注意的。”
“婧姐姐,”希儿一脸严肃,“田公的面子可大了,这次不仅有许多官员来参加,连赢大公子也会亲临贺寿。听说赢大公子长得俊朗无比,我可是第一次能有机会得见尊容呢。”
嬴长其?我实在是不喜欢那个人,能避则避吧。
“所以,二公子的礼物选择一定要慎重,决不能马虎。这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丢得不仅是二公子的面子,还有田公的面子,罪过可大了。”
要是真有这么重要,田昉早就该自己去准备了,还把这件事交给我办,不怕办砸么?
“那希儿?”我嘻嘻哈哈地对希儿说,大拇指与食指相搓,“有多少?”
希儿一脸疑惑。
“哎,就是钱啊。”我才想起这个时代没这种暗示,“二公子给了多少?”
希儿恍然大悟:“五朋刀币。”
我两眼发光,就差流口水了。
要挑选礼物,若是以田昉一贯的纨绔子弟的风格,送一个奢华无用的珍惜之物便是,剩下的钱就可以…嘿嘿。
这个时候青铜工艺虽然已经算是炉火纯青,但是产量还是不算多的,更别提金银了,直到战国时期,金属货币才被普遍使用,入得寻常百姓家。此时民间小数额交易使用的货币仍然以贝币为主;一般大数额的交易,嫌贝币太多才用铜块或铜制币,很少的地方还用玉做货币的。古人将五个计为一串,而将两串计为一朋,至于贝币、铜币、玉币的折算我就不清数了,这齐国刀币的价值到底是多少我也说不打清,毕竟我也才穿过了来没多少日子,不算田昉那次的话,就根本没出过府。
这田昉果然是有钱啊,来这儿还没满一月,所以没领到月俸,现在的我可以算的上是两袖清风,身无分文。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接触到钱的机会,难能可贵啊。
“希儿,二公子既然让我把关,那钱也交给我保管会比较好吧。”
希儿倒也真老老实实地将钱给了我。
“走吧。”我坏坏地盘算着能从中捞到多少油水,不过希儿这个正直的小丫头挺让人头疼的,怎么办,我可得好好想想。
“婧姐姐!!你快来看!!”
“又发现什么了?”我无奈地跟过去。
看着希儿如掉入米缸中的老鼠,哦,不不,是如一只轻盈的小蝴蝶在各个小摊贩中穿梭,我不禁感慨,这丫头又不是第一次出府,怎么比我还兴奋。
希儿兴致勃勃地从地摊上拿起一支像是铜制的小簪子把玩,爱不释手:“婧姐姐,你看这个铜笄是不是很可爱?”
“姑娘的眼光真好,这只铜笄可是用上好的赤铜打造,著名的匠工杞师雕刻,这后面镶嵌的石头更是大有来历…”四十多岁的摊主小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摇头晃脑地讲解着。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没在听这只笄的传奇历史,要真有这么好还会在这儿卖?仔细瞅了一眼那支小簪子,看上去算是小巧玲珑,甚是可爱,周身刻着细致的纹路,看着有点像蟠螭,尾部镶着一颗小小的蓝色的石头,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我对鉴赏这些东西一向不在行,不过我记得…
“希儿,这笄应该是女子要出嫁的时候带的吧…。我坏坏地笑笑,“希儿该不会是想…”
希儿涨得通红,将簪子放回去:“婧姐姐莫要拿希儿开玩笑,希儿纯粹是觉着它好看,哪里、哪里…。哎呀,姐姐到底想到哪儿去了。”说完,便扯着我要走。
我拍开希儿的手,笑道:“这有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希儿也快十五了,总得有些嫁妆吧,要是喜欢买下便是。”
“姑娘说的是,这位小姑娘喜欢收着便是,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嘛。”小贩听着我们的对话,觉着买卖有戏,也跟着掺和进来。
希儿撅着嘴:“我们这些婢子哪里会这么早出嫁,倒是姐姐你的年龄才真是不小了。”
哟,这小丫头还有脾气了。
“你这丫头,不久调侃几句你还当真了。”我大手一指,“这个我买了!”真有气势。
“好嘞。”摊主笑眯眯地将铜笄包好递给我,“一朋刀币。”
其实我对这钱的概念不是很了解,但这种地摊货应该不至于吧,正好希儿扯扯我的袖子,低声说:“实在太贵了,不要买了”,我拍拍手让她安心。
“就这个铜笄要一朋?”我冷冷地说。
“姑娘难道嫌贵?这可是…”
我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我认识一个懂这行的行家,就这种材质,这种雕工,你还真敢狮子大开口啊。”
“姑娘莫要污蔑,这明明…”摊主不满。
“这买卖嘛,还是得看着点良心。”我突然凑近一点,悄悄和他说,“这里不好混吧,我本是不想为难你的,但是我们…也都不是好惹的,你看着点办。”
退后一点,拍拍他的肩,道,“没事,反正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满意地看着小贩额际滑下一滴冷汗。
“姑娘…出价多少?”
“我嘛也是看这小丫头喜欢才要买的,十足的诚意。”说罢伸出食指,向他比了比。
笑眯眯,笑眯眯。
小贩咽了咽口水,两眼一闭,牙一咬:“一枚就一枚,成交!”
我吓到了,希儿也吓到了。
一…一枚…?
我其实是想说一串的…。我呆呆地从怀里掏出一枚刀币交给小贩,再呆呆地接过簪子转身。
走了许久,希儿才问道:“婧、婧姐姐,你到底…和那小贩说什么了…?”
我干笑两声,我也没想到这威胁这么好使啊…
“那姑娘就是你要找的人?挺有意思的。”一个身着青色衣袍的男子询问。
他身旁的男子微微一笑,优雅的举起抿了一口茶,没有作声。
“玄冥那家伙说他能解开天之眼的秘密,这话可信吗?”青衣一手托着下巴,视线停留在远远离去的两个背影上。
“至少他从没出过错。”
“那你难道就这么一直暗中观察下去?”
“怎么可能?”男子瞥了他一眼,“我又不像你这么闲,天之眼是肯定要找的,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你怎么这么固执…他们家族的事…其实和你无关的,你值得赔上一辈子吗,就因为……”
“…青泽…。这么多年的师兄弟,你还不了解我吗?…”
青衣默默不语。怎么会不了解?就是因为了解,所以才会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