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子已然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即使是疾行千里,也是掩藏不住的一身光华,仿佛是满月里的皎洁月光,温润疏离。
眉眼之间是从未有过的疲惫,身后,一身红衣的云湛还堪堪地立着,男子却只盯着安然,仿佛已是过了千年。
一时之间,安然却也是不知如何是好。安然知道,云霄对自己有情,而且用情颇深。只是彼时,安然的心中只存着一个云翔,心内心外都只存着一个云翔,再容不下任何人。
故而对着云霄的深情,安然却是装作一无所知,依然保持了往日的清冷,从不逾越。怀抱之间,安然也是将云翔当做知己,而非是爱人。
只是此刻,云霄不远千里,抛弃功名利禄,跟随自己而来,这一番情谊,安然却是不知道如何报答。
还不等安然言语,云霄伸手,手里似乎拽着什么东西。朝着安然递来一个温润的笑容,脸色疲惫不堪,却是瑕不掩瑜。
安然伸手,接过云霄手中的东西,却是十分想哭。手中静静躺着的,岂不是昔日云霄拿来哄自己开心的糖果。精致的湛蓝色糖纸包裹着里头的糕点,小巧的很,在安然的心中却是一点一点地扩大,最终化为了一句哀叹,“你啊,又是何必呢?”
安然同云霄二人都知道安然此言是何意,只是一时间却又没有人说明。倒是身后的云湛有些不耐,闷闷出声:“姐姐,累——”
安然见云湛的眉眼之间也是疲惫的很,一时间也是有些心疼。云湛就像是自己的弟弟异样,如今,自己的姐姐们都已然是无所踪,倒是这个云湛,安然闲时却是依然会想起,说好要遗忘,却依然是无法。
“进来吧。”安然将门打开了不少,让两人进入。
云霄依然是往日的风度翩翩,带着云湛迈入小院之中,环顾着小院的四周,眉眼之间的温润如今在安然的眼中看来,却是怀念的紧。这样的温润,果真是许久未见了。不知为何,安然的心中却闪过了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夺人心魄,却总是不屑一顾的模样。
安然心中一愣,有些懊恼。招呼着云霄与云湛二人入了大厅,却见一团白色的团子正朝着自己飞奔而来,继而一跃,却是朝着自己的怀中冲来。
安然下意识地伸手一接,纤瘦的身子却是被小狐狸突来的冲力,给撞得生生后退了几步,就要朝着地上倒去。
云霄脸色一变,就要伸手去拉安然。云霄上前一步,无奈离安然的距离太短,却是连安然的衣角都不曾碰到。
安然微闭了双眼,朦胧之间,怀中的小狐狸还四只爪子都放在自己的怀中,却是横贴在自己的身上。
片刻,安然却意外地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撞进了一个宽阔的胸膛,同云翔的胸膛有些相似,仔细看来却又是截然不同。
云霄盯着安然身后突然出现的男子,不知为何,心里开始疼痛了起来。望向安然,却见安然已然转过了头去,望着那突然出现的白衣男子。白衣男子的脸色有些苍白,却掩不住那周身的气质。
安然离了背后的胸膛,转身,却见薛晔已然是下了床,方才却又是无端地做了自己的垫背的。
安然依然清冷如常,却是已然将怀中的小狐狸放在了身后不远处的桌子上,却是伸手扶起了薛晔的手臂,抚着他到雕花的椅子上坐下,这才又抱起了桌上的小狐狸。
小狐狸撇了撇嘴,别着头一脸的别扭,却是不看安然,似是有些生气的模样。安然轻勾嘴角,却也是不置一词。小狐狸这般模样,安然却是早已有些习惯了。身上裹着的狐皮微微地隆起,却是将小狐狸包了个正好。
小狐狸果然不再闹别扭,在安然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却又是开始打起盹来。安然愕然,小狐狸似乎总是一副打盹的模样,若是自己计算起来,眼前的小狐狸一日,怕是要睡上好几个时辰。
安然愕然,有些怀疑这小狐狸真的不是猪么?瞧了瞧小狐狸雪白的皮毛,安然慎慎地别了别嘴,转而看着薛晔,面色之间却是不满的很,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你怎么不好好躺着?”
安然心道这男人真是麻烦,虽然一次又一次地救了自己,只是这男人,居然连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看薛晔那苍白的脸色,居然还下了床来,狠狠瞪了一眼薛晔身后的子陌。子陌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冤枉的很,就凭他,哪能够拦住他们家王爷。
“听说家里有客人来了,就来瞧上一瞧。”薛晔不置一词,顺手端起桌上的清茶,就着杯沿有一下没一下地抿着,漫不经心的模样却又是别有一番风味。
安然一愣,瞧了瞧还站立着的云霄,却是瞧见云霄常年温润的眼中此刻竟然是有些不可置信,甚至是带着些恐惧。
安然心中微动,自己曾问过云霄,究竟何人能让你害怕?直至今日,安然依然记得云霄当时清浅的笑容,眉宇之间尽是温润,却是脸色不变的模样。
安然一度以为,这人,无论何时,都该是那样的衣服温润的模样,清清浅浅,令人羡慕。就算是如今这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白色的衣衫有些褶皱与凌乱,却依然是挡不住那人的温润无暇。只是,此刻云霄的眼中显然的恐惧,却是叫安然诧异了起来。
懒懒靠在椅背上的薛晔倒似是并未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抿着嘴里清浅的茶叶,许是有些凉了,带着些苦涩,薛晔却是浑然不觉,依然是不住地往嘴里灌上些许。平静无波的眼眸谁也不瞧,却是瞧着光滑的地面,似是有些出神。
子陌的身子一震,跟随了薛晔多年,子陌自然是清楚薛晔不经意间的小动作。每每薛晔要做什么巨大的决定的时候,往往就是这样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是这漫不经心的模样所做的决定,却往往是惊天动地。
子陌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正瞧着另一个男人的安然,有些祈祷安然之后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安然自然是不知道薛晔的小动作,只是对云霄这样奇怪的模样不明所以,见云霄不说,安然自然也是不问。几人就这样或站立着,或坐着,却皆是一句话也不谈。
云霄心中苦涩,安然一定不知道自己方才的动作是那么的自然,自然到仿佛是新婚的妻子对着丈夫的扶持,那样顺其自然的动作就这样深深地扣进了心头。云霄只觉得心房一个瑟缩,却是撕扯的生疼。
安然在云翔身边之时,云霄并不那么担忧。因为云霄心知,那样的安然,终有一日会离开,不管以何种方法,安然终有一日会离开云翔的身边。
云霄不动声色,却是静静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他温润有礼,淡泊疏离,不在意安然同云霄的互动,只是心里坚信,那样的云翔留不住安然。
安然倒也不曾让云霄失望,安然果然是逃走了,还是用了最为决绝的办法,离开了云翔的身边。
云霄心中从未这般窃喜过,安然再也不属于云翔了,那么,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在安然的生命中占有那一席之地了。
自从知道安然失踪的那刻起,云霄的心就飞到了千里之外。他悄悄发动了自己所有的势力去寻找安然,却是寻找的悄无声息。根本没有人发现,云霄正在寻找着安然。
他给所有的医馆和药店给去了信,还悄悄寄去了安然的画像,那是自己闲时所作,画上的安然一身红衣飞扬,层层折叠垂在地上,一头青丝就像现在这样随意地散着,有些凌乱却更似有些飘然若仙的意味。彼时安然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清冷的双眼有些迷蒙,微微抬着头遥望着远方,只是光晕流转之间依然能瞧见眸光之中的冷意,柳眉入鬓,红唇轻点。
云霄画得极好,安然的传神跃然纸上,栩栩如生。云霄也是极为满意,思念之时便取出瞧上一瞧。
如今倒是有了用处,云霄凭借着那栩栩如生的画像和广阔的人脉,果然在不久之后就寻到了安然的踪迹。
消息是自武都的一位老医生那边探得的,云霄匆匆赶至,却瞥见那老者飞扬之间的戏谑之意。那老者,岂不正是卓然?
当时云霄不知那老者眼中的戏谑为何意,云霄急欲找到安然,连询问都是不曾询问,便又匆匆赶往这小院。
如今,云霄却有些知晓老者眼中的戏谑来自何方了。看着雕花精致的椅子上懒散的白衣男子,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大敌在前而不乱的气质,却是叫自己佩服。
看安然那模样,定是不知不觉中便是依着男子的要求,入了那男子的生活吧。安然看不清楚,云霄却是看得清楚明白。
那安然即将倒地之时,云霄想去拉却拉不起。正是千钧一发之际,安然的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子,便是眼前的白衣之人。
安然不知,云霄却知道,那男子的武功,深不可测,只是去瞧却又是有些孱弱的模样,却不知为何了。
云霄有些感慨,这才不过几日,自己就已经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