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只是一个词语。
心里在想的东西,要拿到手里的东西……想要……当这两个字连起来的时候,体现的正是内心深处的渴望。
自从沐语星的双腿残疾之后,沐语辰就没有再去想过“想要”这件事了。他亏欠了这个家、亏欠了大哥和父母,所以他要用他的余生去偿还,把自己的需求放到最后,直到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满意为止。
——他亏欠家族的,用生命去偿还也不为过。
去追寻他想要的东西吗?如今的他,还有这个资格吗?听了沐语星的话后沐语辰没有说什么,沐语辰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如今沐语辰只是为了家族荣光而活着,他早已没有了谈论自己内心渴望的资格。
可是一想到乔婧宣、一想到这个他熟悉的S市,而他就要离开了,沐语辰心中却又不是滋味……
虽然沐语辰告诉自己不能任性,他应该把大哥和家族放在首位。可人是感情复杂的动物,不是单靠理性思考就能像机器人一样麻木的……
看出沐语辰的动摇,沐语星伸手推了下沐语辰的背:“嘿!你发什么呆呢?”
被突然退了一下,沐语辰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才稳定身形:“没什么。”
“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有些突然,但这些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沐语星定定的看着沐语辰,一字一顿的开口,“没有人责怪你,只有你还在责怪你自己。我知道放下不容易,但我希望你能够发下愧疚好好生活。”
“大哥……我……”
沐语辰想要说出辩解的话,可话到嘴边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他想不出他该如何辩驳,沐语星说的是事实。
其实沐语辰是知道的,无论是大哥还是父母,在那件事发生之后都没有责怪他。只有他一直责怪着自己,不愿意从那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
可是沐语辰宁愿他们狠狠的责怪他一顿,这样他心里才会好受些。大家对他越好,他心里发愧疚就越深,越想要做点什么去补偿大家。
“你可以选择和我们一起去美国,也可以选择留下来。不管你最后的选择结果是什么,大哥都会支持你的。”沐语星笑脸上的笑容温暖,他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沐语辰,“但我希望,你的决决定是你内心的选择。”
隔着面前的一扇透明窗户看着外面的世界,沐语辰没有立刻回答大哥。
看着外面的世界,沐语辰想了很多。
沐语辰想了他童年时和大哥一起玩耍的景象,那时的他们无忧无虑。然后是当年的车祸,从此以后他和大哥的人生轨迹都改变了……
在那之后的人生,于沐语辰而言都是灰暗的。
再然后,是什么呢?
沐语辰伸手捂着下半张脸,陷入了思索当中。这时,一张如花朵般鲜艳而灿烂的面容,突然浮现在了沐语辰的面前——那是乔婧宣的脸。
在乔婧宣出现以后,他灰白色的世界瞬间就明亮了。在那之后他的生命中不再是只有黑白灰,而是有了鲜活明亮的色彩。
是乔婧宣将他从那个灰暗的痛苦世界中带了出来,是她教会了他什么是爱。如果有一个人是除家人外让他放不下的,那个人一定就是乔婧宣。
沐语星的身边有父母,他心里也会一直想着他;可乔婧宣四面楚歌,她的身边只有他一个人。他真的能抛下乔婧宣不管吗?还有,选择离开这里他真的不会后悔吗?
想到这里,沐语辰终于做出了决定:“大哥,我已经想好了。”
“哦?是么。”沐语星转动轮椅,正视着沐语辰,表情严肃认真的说道,“语辰,说话之前要过下脑子。飞机还没起飞现在还有时间,你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我。机会只有一次,你一定要想好了再告诉我你的答案,千万不要后悔了。”
沐语星反复发告诫沐语辰,不要冲动的说出日后会后悔的话语。
沐语辰低头看着沐语星,嘴唇微微颤抖了下。在他长长的睫毛下,那双深邃的凤眼此刻蒙上了一层水雾:“大哥,我很感谢你和父亲母亲对我的包容。有那么做我的家人,我真的非常幸福。”
难得的听到自己弟弟说这么长段的话,沐语星有些诧异的挑了下眉。但他没有出声打断沐语辰的内心剖析,而是安安静静的听着。
沐语辰继续往下说:“我很想要陪着大哥你们,和你们一起面对所有的问题。可是……”沐语辰握紧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终于他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可是,我还是想要留下来。”
听到沐语辰这么说,沐语星终于笑了:“好,我知道了。”如果这就是沐语辰的最终决定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尊重他的决定的。
沐语辰眨了眨眼睛,眼里的水雾瞬间就蒸发掉了。沐语辰的眼睛恢复了清明,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庄严肃穆:“虽然不再一起生活,但是我会在这边继续努力的,不会辜负大哥和父母亲对我的期待、让家族蒙羞。”
“好的,我们明白了。”沐语辰他还是老样子啊,对自己总是这么严格。沐语星不禁笑了笑,眼里满是宠溺,“你放心吧,你一直都是家里的骄傲。”但这才是他认识的沐语辰啊,总是这么干劲十足、充满韧性。
“哪里的话,我还差的远呢。”
“即使不再生活在一起,我们依然是一家人。记得经常给我打电话,好了,我该走了——我亲爱的弟弟,再见了。”
“嗯……大哥,再见。”
沐语星推着轮椅走了,沐语辰则是站在了原地。
把手里紧握的机票撕成碎片,然后抛向天空,沐语辰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他不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选择留下来,这是他这一生当中第一次为自己而做的决定。
做出留下来的决定之后,沐语辰感受到的是从未有过的自由。
原来,他的人生也是可以自己做主的。原来,勇敢迈出第一步自己选择一次,也没有他想象当中的那么困难。
想做的话还是能做到的嘛,沐语辰心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