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淑在房间里枯坐了一日,水米未尽。她细细回想这十四年的光阴,却发现在母亲眼里,她永远也比不上哥哥。
哪怕她不愿让母亲劳累,而分担了所有的家务活;哪怕她为了供哥哥读书,为了补贴家用,日日不停的做绣工。
即便是这样,在母亲的眼里,她也比不上哥哥的一根手指头。
刘清淑悟了,她看着这个生活了十四年的家,不,是度过了十四年时间的房子,第一次没有了留恋。
她不愿意嫁进胡府为妾,她不愿意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未来,她不愿意再听从母亲的摆布……那样的人,根本不配为她的母亲。
想明白之后,刘清淑便计划着想要逃婚。可是她发现,徐氏居然早就有所防备。
打着“陪女儿”的旗号,徐氏搬到刘清淑的房间与她同起同卧,断绝了刘清淑所有可能逃跑的门路。
这还不算,在徐氏觉得,刘清淑的情绪大致稳定下来之后,她还开始劝说刘清淑。
“你还小,不懂娘的一片苦心。嫁给胡老爷,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徐氏日日把类似的话在刘清淑耳边念叨,想要给刘清淑洗脑,让她乖乖地嫁到胡府去。
有一回,刘清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反问徐氏道:“难道去做妾也是好事?”
徐氏当即回答道:“你这孩子,怎的如此钻牛角尖?你以为胡府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吗?”
那一回,刘清淑算是彻底死了心,心如死灰。她再也不奢望,能从这个家得到温暖与爱。
最令刘清淑感到可悲可笑的是,在她出嫁前夕,她的好哥哥竟然跑过来说教她。说什么出嫁从夫,嫁去胡府之后,要好好相夫教子。
刘清淑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憎恶兄长虚伪的嘴脸。身为男子,明明该成为家里的顶梁柱的,可是他倒好,一直在女人的羽翼下躲避外面的风雨。
嫁进胡府之后的这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每当胡明朝她扬起手中鞭子的时候,刘清淑都会想起徐氏和刘青榆。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是她生命中的两个至亲,将她推进了这万劫不复之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胡府里有女人受不了胡明的变态折磨,选择了自我了断。
可是不管胡明对她下多狠的力气,鞭子留在她身上的伤口有多深,刘清淑从没有过寻死的念头。
害她进地狱的人还在这世上活得好好的,她怎么能死呢?她不仅要活着,还要好好活着,亲眼看他们下地狱。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窗外天光大亮。
刘清淑看着镜中自己美丽的容颜,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刘青榆死了,死在了她手里,徐氏一定伤心欲绝吧?毕竟,儿子可是她唯一的希望呢……
接下来,该轮到胡明那个恶魔了。他们一个个的,都别想逃跑!
刘清淑扬声唤来在屋外值夜的侍女,进来服侍自己更衣洗漱。“去知会小厨房一声,就说待会儿我要亲自做一碟点心,给老爷送去。”
想到被自己藏起来的毒药,刘清淑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胡明最爱吃她做的点心了,她会让他死得安详的。
只不过刘清淑还没来得及去小厨房,就被沈月派来的人给叫走了。
沈月约她在一家酒楼见面,说是想要与她谈一谈。
看到沈月派过来的小厮,刘清淑一时间有些恍惚。倒不是她不记得沈月了,那样令人羡慕的女子,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刘清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可以这么大?
同为女子,沈月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幽州衙门聘请的女状师,甚至得到皇帝的嘉奖,而她却只能在这小小的后宅中汲汲营营,在夹缝中求生存……
这世间事,从来都是如此的不公平。
要知道,胡明平时是绝对不允许府中女子外出的,他担心这些妾室们会趁机逃跑。可是这一次,因为邀请人是沈月的缘故,胡明却破天荒的允许她去赴约。
……
刘清淑在二楼雅间见到了独自一人的沈月。
她推开房间门的时候,沈月正在给自己倒茶。宽大的衣袖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来,露出一小截白皙光滑的手臂来。
看着那洁白无瑕的皮肤,刘清淑第一次觉得自惭形秽。
沈月的身上,一定没有那些丑陋的疤痕吧,她的皮肤看起来是那么的好……和沈月相比,满身伤痕的她,看起来一定就像一只丑陋的癞蛤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再见沈月,刘清淑却没有了第一次的淡定。沈月的从容不迫,还有她身上那种干净的气质,都让刘清淑想要尽快逃离。
沈月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请刘清淑入座。待到刘清淑的情绪平和了一些之后,沈月这才开口道:“我希望你能去衙门投案自首。”
沈月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刘清淑的眼睛,留神观察着她的反应。
只见刘清淑的瞳孔狠狠地缩了一下,一直捏着帕子的手也几不可见的抖了抖。但是她很快便恢复了镇定。或者说,是佯装镇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沈月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刘青榆是你杀死的。你毒死了自己的哥哥。”
被指控杀人的刘清淑却忽然笑开了,“沈姑娘,就算你是官府的状师,说话也是要讲究证据的。总不能仅凭你红口白牙,就定了我的罪吧?”
“刘清淑,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们早晚都会找到你毒杀了刘青榆的证据,只是等到那时候,留给你这个杀人犯的只有死路一条。”
“若是你现在迷途知返,诚心悔改,主动到衙门去投案自首,还能争取从轻发落。”
“沈姑娘,你莫不是总也找不到杀害我兄长的凶手,病急乱投医,随随便便就想找一个替死鬼?”
刘清淑嗤笑一声,“我好心奉劝你一句,有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不如去抓凶手,尽快还我兄长一个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