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携朝臣特此恭迎淮安王大驾——”高岐山直视着楚临风,盈盈唱道。
在他活落后,他身后众人整齐划一的俯身唱喏:“淮安王万福金安。”
楚临风嗤笑了一声,他站在高岐山的身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本王竟不知,我大弘一太监,眼下也能站在百官之前?”
高岐山不动神色的俯了俯身子,“王爷哪里的话,奴才不过就是奉了皇上的令来这儿迎接王爷,哪有王爷所说那般逾礼?”说着,他还朝着楚临风比了比自个儿手中的明黄,“王爷若是准备好了,奴才这就开始宣旨了?”
高岐山的话音一落,他身后一众朝臣便接二连三的跪倒了下来,在这个节骨眼上,众人自发的举动,无疑是在逼迫楚临风接旨,大抵是想到了什么,楚临风抿了抿唇,然后双手抱拳欠下了身。
高岐山见此,眼底闪过一抹阴鸷,而后他展开圣旨,朗声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淮安王楚临风拥兵自重,罔顾圣意,在得胜后迟迟滞留渑城,久不班事,此为其一罪;后擅自调动渑城兵马,屯兵北辽,为一己私欲而置大弘江山于不顾,此为其二罪;如此狂妄娇纵之举,实乃让朕痛心,为表惩处,特收虎符于上,择日将兵权收归朝廷。并责令淮安王面壁一月以示警醒,钦此——”
及至最后一个字落地,在场诸人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这明摆着皇帝已对楚临风革了职。
步准站在楚临风的身后,有些担忧的望了一眼他,即使他已经做好了这一切准备,但事情真正发生时,仍旧与设想不同。
“臣,接旨——”楚临风双手从高岐山手中捧过这道明黄,且不说他没有理由会在文武百官面前公然抗旨,再者眼下虎符并不在他的手里,因此,任凭他楚临风如何挣扎,最后的结局左右逃不开如此。
楚临风过于平静的态度着实出乎了众人的意料,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高岐山,他倒是也以为今儿个是一场硬仗,没想到事情竟发生的如此顺利。
“人也接了,旨也宣了,本王不知众位还站在此处作甚?”楚临风随意的将手中的明黄塞到了步准的怀里,他转头看向面前的高岐山,“本王要去探望皇兄,高公公可要一起?”
高岐山垂下了头,“奴才不敢。”
“也是。”楚临风嘴角扯了一抹讽笑,“毕竟这太监,他骑不住马。”说着,他翻身跨上了自己的坐骑,并把手伸向了一旁的步准,“上来吧。”
楚临风这匹逐风曾受过楚临天的恩典,它可自在于宫中奔驰,骑它的主子亦可免去下马的规仪,说到底,不外乎就是楚临天给楚临风的特例,不过多少担心会引来旁人的非议,于是便把好处落在了逐风身上。
步准在楚临风的牵引之下,坐在了他的身前,她紧了紧身前的缰绳,“好了。”
楚临风扯了扯嘴角,他瞥了一旁一脸铁青的高岐山,然后狠驾马肚,那速度堪堪就要把站在一旁的高岐山掀了过去,好在他身边的人及时掺了一把,否则免不得他再闹个笑话!
相较于高岐山的不痛快,步准倒是感觉这几日以来的郁气都泄了不少,她快活的往楚临风的怀里靠了靠,“没看出来,我们小王爷嘴巴毒起来,也教人恨得抓狂。”
楚临风环着步准腰的手顿了顿,而后有些别扭的别开了头,“都是跟你学得。”
步准啧了一声,对于楚临风这种甩锅的行为,她选择了漠视,知道楚临风心里在担忧楚临天的病情,因此这一路步准倒也没有多加聒噪,她只是倚在他的身边,静静的陪他一起走过这一段难捱的路。
步准这是第一次来福宁殿,她一路紧紧的跟在楚临风的身后,目光探究的往周遭打量着。
福宁殿的侍婢并不多,至少在步准看来,这远远不是皇帝寝殿该有的规格,就在步准思虑的这当口,楚临风推开了寝宫的门,两人瞧着里头的阴暗均跟着怔了一怔,这地儿与外头的光亮,有着过于强烈的比对,因此陡然接触这抹暗,让两人的瞳孔还没有适应过来。
一路行进,步准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男人,只不过一眼,她便下意识的往楚临风身上看去,不为别的,她单单就是作为一个旁人的眼光来看,楚临天也是消瘦的可怜,更不要说作为亲人的楚临风,果不其然,步准在楚临风眼底看到了那一抹沉痛。
楚临风缓缓走到楚临天的床边,并伸手搭在了楚临天的经脉之上,他仔细听着每一丝微弱的跳动,良久之后,他松开了楚临天的手,并伸出一手在他的百会穴轻点了一下。
外界的刺激让终日昏昏沉沉的楚临天有了一瞬的清醒,也不过只是一瞬,他睁开了那双有些混沌的眸子看着面前的楚临风,似乎是在辨别面前所见的真实性,楚临风重复的睁眼闭眼好几次,然后才勉力的扯了扯嘴角,“你回来了啊。”
楚临风俯身握住了他的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楚临天摇着头,“不说这事,我,咳咳咳……”他那几声咳嗽像是恨不得把里头的心肝脾肺肾也一块咳了出来,步准担忧的站在一侧,看着楚临天逐渐苍白的脸色。
剧烈的咳嗽好不容易得以平息,楚临天按住楚临风替他顺气的手,“要是,要是无路可走,那,那就亲手毁了它。”一句话被楚临天说得断断续续,但这并不影响楚临风的理解——眼下的大弘各方势力雄踞,错综复杂,而他们兄弟俩已明显处在了劣势。楚临天知道以自己这样的状态,要不了多久便会完全陷入沉睡,因此他留给楚临风最后的一句话,便是打破束缚他的枷锁。
如果救不了这样的大弘,那便毁了它,这是他们楚家的江山,就算不要也容不得他人的染指,这是属于他们兄弟的骄傲。
“不会走到那步的。”楚临风宽慰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那头刚刚转醒的人便又再次昏睡了过去。
楚临风的手,握紧了又再松开,如此往复数次,他从楚临天的床榻边站了起来,“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