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北辽的夜晚还是如约而至的降临。
距离子时不过还有一个时辰,步准等人便已经在大堂里汇合,重新梳洗过后的拓跋珍坐在首位,她看向秦沃的眼神早已没有当初两人八卦时那么要好,眼下倒像是在看什么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
步准感觉到有些冷炙的气氛,她干咳了两声,一本正经的看向了楚临风,“你都准备好了吗?”
大抵是楚临风懒得回答她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于是坐在一旁没有吱声,步准见此脑袋都大了,自从自个儿换上了拓跋珍的衣服后,这楚临风便一直对她使用着冷暴力!
就在整个大堂沉默下来的时候,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便从外头响起,步准探究的寻着声音看去,却没料到竟然撞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毕竟昨日才见过面,而且如此富有辨识度的男人,就算步准记忆再差恐怕也忘不了。
来人正是偷偷赶来的拓跋濬,为何要用偷偷——大抵是因为他仍旧一个随从也没有带,一身便服出现在了郡主府。
他一进大堂,那怒火便不加收敛的朝着上首的拓跋珍泄去,“胡闹!拓跋珍,你难道不知道如今的墨城是什么局势?你拓跋家眼瞧着就快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你还有那个闲心为旁人作担保?”
拓跋珍大抵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她的表情并不显慌乱,“我相信林准。”
“你相信?”拓跋濬扬了扬声音,“你相信有什么用,这明摆着就是那女人设下的局,你竟然还眼巴巴的上去送人头,拓跋珍,你脑子被电打了吗?”
“我心里头有数。”拓跋珍低低的反驳了一句。
拓跋濬置若罔闻,他冷笑了一声,“你自个儿送人头不要紧,别拉着整个拓跋王族下水,受你牵连!”
步准终于从两兄妹的对话里窥到了一点信息,她率先收起了震惊,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都是因她而起,她自然不能躲在拓跋珍身后,让她一个人独自承受拓跋濬的怒火,想到这儿,林准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她清咳了两声,“我……”
“别你和我的,我正要跟你算账!”步准的话不过才刚刚起了个头,那边的拓跋濬便大声呵斥着打断,“你逞什么本事?就算今儿个你不能脱身,我就算看在你是珍儿朋友的面子上,也不会让你在大牢里挨了欺负,虽说拓跋王族处处受限,但我要掉包一个人的本事会没有?”
步准皱了皱眉,“我从来不应承没有把握的事情。”
“哈!”拓跋濬朗笑,“你这些话就只能唬唬拓跋珍那个蠢货!你还真能请出魂灵给你作证?”
“我要是能呢?”
拓跋濬最是受不得激,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手指着上苍,“你要有那个本事,我改明儿就管楚临风那厮叫爹爹!”
……
现场一度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他可能不想认你这个儿子。”难得的,打破沉静的竟然会是楚临风本人。
拓跋濬也从刚刚自己的话里回过了神,大抵在他心里,管楚临风叫爹爹已经是最狠的毒誓,因此和步准说话间便这么一哧溜的说了出来,原本心里便有些懊悔,眼下听了那黑袍人不轻不淡的一句调侃,那些懊恼全然消失不见,他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看向步准,“那也得这位林大师有这个本事。”
“成交。”步准轻启朱唇,她笑看着面前威武高大的拓跋濬,“定然要给你这个机会!”
拓跋濬并没有把步准的话放在心上,一直以来,他想的最多的还是怎么帮助步准和拓跋珍两人从这件事里脱身,从没有寄希望于步准自己解决,他正准备转头看向拓跋珍说出自己的打算,没想到撞上了拓跋珍有些失神的目光。
拓跋濬暗暗想着是不是自己之前说的话有些严苛,伤了自个儿的妹妹,刚预备温声哄上两句,却不想那头拓跋珍用一种抵触的眼神看向了自己,拓跋濬皱了皱眉,然后他听到拓跋珍一本正经的担忧,“皇兄,你那提议恐怕使不得。”
拓跋濬蹙眉。
“你若是管楚临风叫爹爹,那等我嫁过去了,你莫不是要叫我一声娘亲?”
拓跋濬感觉到自个儿的太阳穴狠狠跳了跳,几乎是从牙缝里钻出的狠厉,“拓跋珍!”
察觉到某些人外放的怒火,拓跋珍瞬时乖觉的低下了头。
步准强忍着嘴角上扬的笑意,然后站出来打着圆场,“算起来也快到时辰了,王上可要随着我们一道去城门看看?”
步准的话音落下后,拓跋濬立即转头看向了她,他觉得这女人颇不知好歹,自个儿明明已经在给她想办法了,她竟还想生生跑到城门做什么自我证明,她能证明出个什么东西?
但拓跋濬立即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同,因为除了他满脸的质疑之外,其余几人已经纷纷的站在了步准的身后,就连一向骄傲的拓跋珍也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腕,不停的怂恿着,“快走吧,晚了到时候便占不到一个好位子了!”
这群人是去看戏的?拓跋濬真是感觉到一个头两个大!
步准可不管拓跋濬心里是怎么想,眼见着众人已经准备就绪,她理了理自己身上“仙风道骨”的白袍,然后又顺了顺带在自个儿头上的斗笠,大步往郡主府大门走去,她,奥斯卡·步准,马上就要登上北辽的舞台!
即使这一刻步准意气风发,但是当她的马车到达城门口时,步准的脚还是不禁有些发软,还真不要小看流言的威力,不过就是经过一个下午的发酵,原本在远郊的那群看客,眼下生生的扩大了五倍有余,整个城门都被围堵的水泄不通,好在拓跋珍一早就已经在城门口摆下了她所需要的祭坛——一张大木桌,上头摆放着各色祭品,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大抵就是摆在正中央的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