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准在船舱上逡巡了几圈,将基本的构造记在了心底,想到一会儿楚临风从段明智口中得知自己私自上了船,难免要动气,因此这会儿步准还没有直面楚临风的勇气。毕竟一会儿船还没有离岸,指不定执拗起来的楚临风,会直接派人把她丢回徐淮。
顾虑到这一点,步准决定安份躲在底仓,总归要先藏身一阵,到时楚临风总不会误了大军开拔的时辰,在左右找不到自己的情况之下,船只总会离岸。她步准便等船开动了再现身,这样才算是给自己这趟南下之行上了保险。
段明智在每艘战艇之上均配备了几个下手,至少保证了尾羽军每日的吃食来源,这所谓底仓便是用来给这群人居住的,步准进入此地的时候,倒还引来了这一群人的目光,她哂笑地冲他们点了点头,“我头头担心诸位忙不过来,便嘱我一道在这儿帮衬着。”
这群下人倒也没有多想,吃食是何其重要的一环节,上头担心出问题派人来监看也是正常的事情,因此他们倒也没有多想,与步准打了几声招呼后,便继续着手做着手里的活计,步准左右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块儿实在没有自己的插手的地方,刚预备上去透透气,她便听到了船舱上头传来的阵阵脚步声,步准下意识的一个蹲身,像是这样能够给自己安全感一般。
可没承想,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倒是将站在一边摘菜的厨子给吓了一跳,那体型庞大的身躯被步准这么一折腾,生生颤了两颤,他皱眉看向蹲坐在地上的步准,“你这是……”
步准本还小心翼翼的关注着上头的动静,眼下听那厨子一唤,她才想起来自个儿这会儿在底仓,那些个登船的人是看不到自己的,她长舒了一口气,感叹她这心理素质果真不是干坏事的料,收回了心神的步准,看着身边那一脸惊诧的厨子,她清咳了两声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我做运动,做运动……”说着步准像模像样的做了几个伸展运动来佐证自己的说辞,在那厨子愈发不解的眼神中,步准缓缓向一边退去……
说到底,步准这么敏感的反应不外乎还是因为顾虑楚临风的脾性,相比较于步准的胆战心惊,外头的楚临风显然是毫不知情,眼下这会儿他正与段明智说着话,说起来这还是两个人的第一次正式会面,段明智知道楚临风等有军务在身,因此自不会与他走太多的过场,今日之所以站在此处,段明智不过也就是为了表明自个儿的态度罢了。而楚临风显然也明白,这不是一个适宜详谈的时机,于是眼下两人稍稍说过一些体面的话,便算是结束了这第一次的见面。
段明智站于码头目送着楚临风登上了船舫,而后又看着水手抛锚起航,舱上旌旗飘飘,段明智在这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他南海的船只有朝一日竟会挂上大弘的旗帜。
“城主,可是要回去?”身边的护卫对段明智说道。
他点了点头,刚欲转身段明智才想起,刚刚似乎忘了和楚临风提起步准登船之事,但想想,段明智又摇手作罢,他转身上了停在一旁的马驾。
因为这重重叠叠的意外,上了船的楚临风至今还不知道,眼下步准竟跟他待在了一条船上,而步准同样没有想到,楚临风竟对自己登船一事一无所知,船缓缓开动,从南海绕经阳城大抵需要三日光景,步准透过底仓的窗户看到外头逐渐远了的河岸,心里终是升起了一抹窃喜,想着不一会儿楚临风便该是能找着自己,步准倒也不急着自投罗网,她惬意的靠上了船壁,不时从嘴里还哼出了小曲儿。
这边尾羽军一行浩浩荡荡出了海,这动静不小,若是有心要探查自是不会错漏,比如说李安这一行人,在西北军前往东南方的同时,李安将自己的副手留在了金陵,为的便是要探查出楚临风等的行军路线,一开始他们还当楚临风会走衢州绕道阳城,结果这会儿李安得到从副手传来的消息,这才知道他们低估了楚临风。
“竟是走海路。”说着,李安将手上的情报递到了身边兵卒打扮的庞术手里。
庞术粗粗扫了两眼,轻笑,“没承想他与徐淮的关系竟要好到了这个地步。”
李安横了一眼身边的庞术,“你怎还笑得出来!从徐淮走南海去阳城,左右不过三四日的路程,依照楚临风的用兵能力,若是让他登了岸,不出半月那三城迟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若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失去了先机,他要是干预我们对东南诸城的收复,所有的计划都得泡汤!”
“三日?”庞术眼底闪过了一抹深意,“我怎么可能让他的海路走得如此顺畅。”说着他挥手招来一边的手下,“给阳城周遭的几个城守去信,让他们集结手下能动的兵力,给我在海上设下埋伏,伤楚临风一个措手不及,务必折下半数尾羽军!”
“是。”那护卫领命退下。
而一边听到庞术嘱咐的李安眉目也不由跟着一亮,诚然如庞术所言,楚临风大抵不会料到,在行进的途中竟然能遇到南边诸城的阻击,大弘地处内陆,依照李安对楚临风的了解,他似乎也不曾打过一场水战,而尾羽军诸人多数为京城本土,鲜少习得水性,因此这会儿陡然生事,势必会给他带去不小的麻烦。
两人的小算盘打得火热,可一切又真会如他们所愿?
恐怕这会儿没人能够知道,只除了一个自诩十卦九不准的步准,可谁又会没事掐个诀儿算算命的?至少步准不是这样,毕竟她眼下还遇上了不小的麻烦!
步准从来没有坐过船,之前在渭水河畔那次事故,也只是在船舱待过一阵,因此她万万没有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个儿,竟然会晕船!
同时步准也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在这底仓待了一夜!楚临风没来找她,步准一时摸不出他的心思,自然也不敢主动凑上前,于是这么一犹豫,步准便在底仓住上了一宿,没承想睡了一夜,步准胃里的难受便愈发强烈。
又是枯坐了一天,看着外头降下来的夜幕,步准双手难耐的按压着胸口,克制住肚里的翻江倒海,这会儿她哪还有功夫去顾及楚临风是什么心思,步准知道,她再不上去透透风,只怕自己半条命都要交代在这船上!
祸不单行,这头步准刚刚打定了主意想要离开,可这步子刚刚迈了两步,步准便被人唤了下来,“哎哎哎,就你!站船边上的那个,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