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临风赶到驿站,不过就是一炷香之后的事情。
步灵安排的侍卫在外头等待,因此楚临风一到,便被步灵的人接了进去。
在那侍卫的引领之下,楚临风几步进了厢房,他看着里面坐着的步灵,怔了怔,然后上前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她呢?”
“吵着嚷着要去找你,我嫌她麻烦,就给她拍晕了。”步灵老实交代。
楚临风皱了皱眉,但随即松开,步准那性子,拍晕了却是也清净。
“都处理完了?”步灵率先提起了宫里的那档子事。
楚临风点头,“差不多。”楚临风身为亲王,不可干预操持帝王发丧一事,因此他亦不好在福宁宫久待,免得旁人再拿祖制压他。
“如果你疲于应对,我可以先把步准带回北辽。”
“不需要。”楚临风甚至连想都没想,便一口拒绝了步灵,“她在我的身边很好。”
步灵当下冷笑出声,在楚临风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步灵便已经出拳,重重的落在了楚临风的脸上,“我本不欲今夜与你算账,但瞧你这模样,我可实在有些憋不住!”
因未在预料之内,感觉到步灵的出拳,楚临风只是下意识的往一边偏了偏,但是多上也中了着,他抹了一把唇边溢出的血,然后看向步灵。
“她怀孕了,但是你没有护好她!”步灵目光灼灼的看向了楚临风,他虽来大弘不过一日,但是想要了解的信息,多多少少都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因此当他得知,步准在不久前刚刚经历了小产之后,心不由得跟着一顿猛收。
楚临风没有说话,不论那件事情如何,他确实有责任。
步灵见此,又往前迈了一步,“若是今晚没有发生那件意外,她又会成为你的牺牲品?”
“不会。”楚临风从地上撑坐了起来,“我不可能放任她,在我面前出事。”
步灵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是傻子,现下大弘有多少人都针对着她,我不是看不出来。而你,你很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楚临风蹙眉,“我没有。”
“自欺欺人?”步灵哂笑的看了一眼楚临风,“你便想着如此将江山拱手相让?”
步灵便如此直接的,将楚临风蒙在心口的窗户纸捅破,楚临风下意识的回避,“这并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步灵不顾楚临风的躲闪,接着问道:“还是你认为,她步准是个能够困在皇宫里的性子?”
这话击中了楚临风那些隐秘的心思,他想起了前些日子对步准许诺下的种种,说好了有朝一日他要卸下所有,陪她安安心心走遍这百态世间,可是谁也不曾料到,变故竟来得这么快。
见楚临风不说话,步灵变本加厉,“你可以慢慢想,但是我不想步准经受你抉择的这一过程,因此,我势必要将她带回北辽。”
在步灵接二连三的质问中,楚临风那强撑起来的坚韧在这一刻瞬时卸了下来,他脱力的靠进了身后的座椅,“如果是你呢,你会怎么做。”这个问题,楚临风想了一路,但是他始终没有得到答案,他甚至不知以后自己该以何身份在朝局上自处,他甚至不知道他苦心从高炳志与庞术手上争来得权,要如何处置,更不知,待他斗倒了他们二人后,这大局又该交到谁的手里。
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猝不及防的砸向了他,将他后半生的人生轨迹生生砸偏了一个方向,这让楚临风惶恐,没错,面对未知的惶恐,那是他生平的头一遭。
步灵看着这个向来叱咤的男人,在这一刻卸下了所有,将骨子里头的无措展露,他抿了抿唇然后在楚临风的面前坐了下来,“我当时也不想当这个劳什子圣子,我只想陪在她的身边,当她一辈子的小师弟。”
楚临风怔了怔,撑在眉心的手不自觉的僵了僵。
“但是她告诉我,她想要我留在那儿,当一张能够护着她的底牌,于是,我便如了她的愿。”说到这,步灵不由轻笑抿了抿唇,“每个人生下来的使命不同。我是为她而来,因此当我自己的意愿与她的意愿发生了冲突,我自然会把我的意愿放在第二位。”
楚临风垂下了手,他募地在这个时候想到了过往种种;他与楚临天的性子一般,都是不愿意被束缚的人,自古皇庭多龃龉,可先帝子嗣绵薄,便只有他们兄弟相依为伴,因此两人之间对于皇位反而都没有那番热切追求。
楚临风明白,楚临天之所以坐在那个位置上,不外乎是因为楚临天知道,他楚临风更享受外界的那方天地。也因此,楚临天做了妥协,他登上了那个孤家寡人之位,不过就是为了成全他弟弟的一份驰骋天涯的心。
而自楚临天执政后,他又为楚临风挡下了数也数不尽的麻烦,楚临天之于楚临风而言,已不仅是个简简单单的兄长形象,他为自己做的牺牲远在楚临风为其所做之上。
尽管如此,在楚临天临终之际,还是给了楚临风‘舍’的选择,即便将楚家的江山拱手送出,自己背上千古的骂名,楚临天也不愿意让楚临风被迫的走上那个位置,可楚临风又怎忍他如此,他手背的青筋不自觉的暴出,垂下了眼,“我不会让你带她走的。”说着,楚临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不论他以后将要做下什么决定,关于步准,他楚临风这一辈子都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