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国,红玉楼。
李尚书是个聪明人,分得清是非曲直。哪怕是儿子没了也让仅存的理智控制自己,心念儿子着了道,自己可不能再着了人家的道。要不然这李家,才真正的完了。
苏若心中感叹,这李尚书可真是明事理,这种情况都能为“凶手”辩护,更是难得的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换做了旁人,管他三七二十一,还审什么啊,一定会认定这就是凶手。
幸好,云叶的运气好。
在场的这几个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诬陷,意图挑拨三者的关系,最终的目的可能是在逐渐瓦解太子云越的背后势力。苏若云叶云越李尚书还有堇涟都是心知肚明,至于那些纨绔子弟油滑大臣知不知道就没多重要了。
瑾娘突然有些慌了神,敢情这位大人不是那人请来帮自己的,不帮也就算了,还是这般不按常理出牌!什么叫他相信云叶少庄主,自己的儿子死了难道不应该悲痛欲绝,对“凶手”恨之入骨吗?
瑾娘心里一着急,话便说出了口,“大人,李公子死的冤枉,凶手就在眼前,您怎么能不为他讨回公道呢?”说完隐隐有些担忧,懊悔,刚才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让他产生怀疑怎么办呀?
李尚书冷冷的看了一眼瑾娘,在他的眼中,这个女子不是凶手,那就是跟凶手联系最密切的人!竟然还在这里堂而皇之的指责别人!
这事情就这样纠结下去也不是个事,实在是证人只有一个,刚才又验出来无毒,那些伤证明了是打斗死的,现在该如何?刚才见太子身边的侍卫离开了,难不成有什么办法了吗?苏若的脑海中闪过万千想法。
不对,她一定是遗漏了什么!
眼中亮光闪过,苏若恍然,若是人好好的,怎么可能不反抗,怎么可能不求助,又怎么可能会被殴打致死,想来那一身淤青,断然是无力还手,被人在将死之时打的。
突然,少女清脆的声音传来,只见苏若看向刘大夫,问道,“刘大夫,您见多识广,有没有一种毒,能让人在一段时间内死亡,又察觉不出是中毒?”
刘大夫见问话的是位女子,也不曾怠慢了,这姑娘的想法倒是跟别人不一样,他方才便遗漏了这一点。刘大夫认真的想了想,回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小姐说的这个毒,确实是有的。”
得了刘大夫一句肯定,苏若心中更加笃定了,苏若这样没由来的一问,也让在场的几位心里多想了一层,都等着刘大夫的下一句。
刘大夫伸手捋了捋胡子,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倒是这毒药,咱们这儿可没有,这种药来自西凉,叫朱红,无色无味,中毒者外表如常,只内脏腐烂,若是不知中此图,很难查出,这毒药若是能得来,怕也是得从西凉人的商贩手中买来,不过这害人的东西,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在云上国也是难得、难得。”
刘大夫是京城有名的同仁堂的当家大夫,而同仁堂也是太子私下的产业,虽说皇家人不可与民争利,可这同仁堂是太子生母所留,临死前分给太子的,也算不得与民争利,云华当时想抓着这一点煽风点火,都没能成。
苏若看了一眼太子,得了他的示意,说道:“那有劳刘大夫再次看看,这李公子到底因何而亡。”
有了这一句的提醒,刘大夫的切入点便不同了,只是这想法,还得经过人家父母的同意才行。
刘大夫微施一礼,“李大人,如今人没了气息已久,检查此毒只能从肺腑而定,您可愿……”刘大夫头埋得低低的,已经准备好了被李尚书狠狠拒绝并骂个狗血淋头。
可事情跟自己心中想的是个大反转,李尚书眉头紧皱,待舒展了也松了口,“有劳大夫。”
贾氏瞪圆了眼睛,她的儿要被人开膛破肚?她的老爷竟然点头同意了?不,她不准!
“我不许,不许,我儿命苦,如今死后怎么能连个全尸都不能留,老爷……”贾氏顿时泪如雨下,戚戚然。
老妻的哭泣声,触及到李尚书心底的一片软绵,他的儿子,他也心疼啊!
李尚书扶起来跌坐在地上的妻子,无声的叹息,“知华,等到真相大白,将凶手绳之以法,儿子才能安心去了啊……”
贾氏眼泪跟雨珠似的止不住,她咬唇,老爷说的话她怎么能不明白,这事儿牵扯大了啊!权衡了几次,终于扭头不欲见,李尚书便知道她这是准了,心里更对妻子有了愧疚。
刘大夫得了个示意,立刻就跟仵作一起上前,两个人倒是将人露出来的部分挡了个结实。
苏若紧攥着手,直直盯着他俩的动作,恐惧害怕早就随着以前的苏若去了。
良久,刘大夫一脸沉色的过来禀告,他跪了地一脸自责,“回太子,李公子乃因中了朱红而亡。”
是中毒!真的是中毒!云越不动声色的看了苏若一眼,她可真是心思缜密呀!
云叶斟酌着,开了口,“那这一身淤青……”
刘大夫明白他的意思,立刻答话,“这一身淤青也是生前遭受了踢打所致,方才又观察一次,发现踢的都是不伤性命的位置。”这话也是变相的说人不是踢死的,是中毒。
这话一出,无论是不是云叶踹了李公子,他都不会受太大的罪,打死人和打伤可不同。不过,这踹人的事儿,可不是云叶能干得出来的。
众人心中了然。
苏若瞪了她一眼,这瑾娘还真是嘴硬,事情的真相都再明显不过,她还敢在这儿装糊涂!当这些人都是傻的不成?
“你还不承认?”苏若的目光落在瑾娘身上,凌厉极了,瑾娘吓得一屁股坐了回去,满脸的惊恐,不,这不可能!那人答应的好好的,她的荣华富贵!她的自由之身!怎么都没了,都没了!
“啊——”瑾娘的情绪崩溃,终于呐喊一声,带着怨恨和自嘲,她成功了那人得利,她失败了就是替死鬼,她蠢了啊!
云越眼中闪过厌恶,扫了一眼还没从大反转缓过来的京兆尹,“收押,审理,封锁红玉楼。”
京兆尹忙道:“臣领命。”他一挥手,立刻有两个精壮的衙役上来,堵了口绑了手,动作熟练的很,剩下的又去抓红玉楼的妈妈姑娘们,之后便跟着京兆尹回去了。
云越眼神一冷,声音压低了,“盯着牢房,别让人死了。”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
南羽国,咸福宫
阴沉沉的天色仿佛预示着有不好的事发生,玉贵妃眼眸一沉,低声道:“莫非今日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玉手捂着心口,觉压抑的不行,躺于榻上正准备小憩。
玲珑打了帘子进来,见贵妃躺在榻上小憩,小心翼翼地放轻了脚步。想着外面还有令妃等着,终是轻轻开口:“娘娘,令妃娘娘求见。”
玲珑的声音放的很轻,可玉贵妃本就是醒着的,从她进来就听见了,如今这样一说话自然是要起来的。
玉贵妃黛眉微蹙,好好的被打扰了自然心情不好,尤其还是她的对手,一时有些不悦,“令妃?她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令妃未禀明来意,怕是想亲自跟娘娘说。”玲珑小心观察着玉贵妃的神色,见她不悦,便以为是不想见令妃,试探的问一句,“要不奴婢说娘娘小憩,不敢打扰,请令妃改日再来?”
见玉贵妃一时不语,玲珑以为她这是默认,正要过去传话,玉贵妃的声音传来,“慢着。”
令妃突然拜访,必然不简单,她方才便觉得心里慌乱,压抑的不行,莫非与令妃的到来有关联?不行,她得瞧瞧这令妃搞的什么名堂。
敲定了主意,玉贵妃冷笑着吩咐道:“请令妃去正殿等着本宫,记得好好伺候。”最后咬重了音,玲珑多年伺候贵妃,自然明白什么意思。
“娘娘放心,奴婢会好好伺候令妃娘娘的。”玲珑勾唇一笑,话说完便恭敬的退下去传话了。
随后玉贵妃站起了身,一旁的葭音很有眼色的为她重新拿了套衣裙换上,发髻也重新梳成飞仙髻。
令妃被引着去了正殿,也不讲究个高低,随意挑了个座就坐下来了。
玲珑端了一杯茶过来,放在令妃的手旁,低头退下时竟让令妃看到那若有若无的笑意,一时心里也有了底。这宫女跟自己耍小手段呢,不过,这怕是离不开她那位主子的吩咐。
待端起来那白玉盏之后,令妃的闻了闻,她素来嗅觉敏感,这一闻便知道是加了料的陈茶,她故意吹了吹,杯盏送到嘴巴又放下来,视线转过屋内的青花缠枝香炉,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还有所有值钱的物上。
玲珑在一旁看着,心里急的不行,又对令妃的行为嗤之以鼻,想不到堂堂令妃娘娘竟然是个贪财的,瞧瞧那眼神儿,难不成还想把咸福宫的物件儿都顺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