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娘稳了稳心神,梗着脖子道:“奴家、奴家就一个人,你们这不是以多欺少么!”
堇秀掀了眼皮子看瑾娘,嗤笑一声,“以多欺少?说两句便是欺负你了?那大家岂不是都不能说话了。我说姑娘,这只是就事论事,这名头总忘别人身上推,要说这嫌疑,你才是最大的那个呢!可别忘了一直在这里的是谁!”
这一番作态,头一次让苏若觉得堇秀伶牙俐齿。连堇涟也暗暗点头,心道妹妹算是长进了。
“你……”瑾娘被她一番话气的抖着身子,一对玉峦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除了妙轻芸那个贱人可没人敢这么说她!这个不知好歹的死丫头!
瑾娘一手抚了抚胸口,似是要将那怒气压下去,又掩面而泣,哭诉道:“奴家的命好苦啊,好心为李公子讨个公道,又被人这样诬陷,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害的了人呢?奴家被人诬陷,又辩驳不得,奴家的命好苦,好苦啊……”
这话中含义直白,瑾娘就差明着指苏若欺人太甚了,不过她不敢明指,在这儿厮混的京城阔少富商可都替她做了。
甲公子折扇一展,折扇半遮着面,便开始侧头跟旁边的乙公子说话,只听他道:“瑾娘我知道,温柔的跟水似是,怎么可能害人呢,看看那三位小姐,凶神恶煞的,她们才是凶手吧!”甲公子话说完,“啪”一声收了折扇,嘴角带笑听着四面八方的议论。
要是他自己,肯定不敢说,现在大家都在议论,多他一个人也不多,再怎么太子殿下也不能把人都抓了去,这里可不少富家子弟呢,背后牵扯的势力,得罪了以后这太子之位还能稳当了去?
“就是啊,瑾娘姑娘的人品我们都是知道的,这能来烟花之地的小姐能有几个好的?怕是被瑾娘不经意间得罪了,故意诬陷的吧!”
“怕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小姐。”丙公子笑呵呵的接了一句,拿一双色眯眯的眼看着苏若姐妹,透露着贪婪。
这些人多数都在指责苏若和云叶她们,至于云越,他们这些人就是再不满也不敢说出来,侮辱皇家,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堇秀气的脸通红,这些人可真是无耻,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一句句的指责,一句句戳人心窝子的话!真是该死!
苏若瞪了他们一眼,毫不客气的回敬过去,“你们这般没礼貌的议论评价他人,怕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公子哥。”
云越给身边护卫羽翼使了个眼色,羽翼之后就悄声的退了出去,至于做什么事,就是他们主仆的默契了。
一句两句的云越也就当作没听见,可这些人仗着自己不好惩治,一个个的变本加厉起来,还没收拾完这烂摊子,他们又想添一把火。
紧接着云越瞪了一眼京兆尹,京兆尹立刻领会,不动声色的抹了一把汗,清了清嗓子说道:“安静点安静点,在太子殿下岂能如此放肆?吵吵闹闹的,这儿可不是菜市场,出去,都出去,别耽搁本官和太子殿下审理案件。”
瑾娘一听暗道不好,这些人都出去了,那就是只有太子和京兆尹的人了,他们可是一伙的!
“公堂办案且有旁观的百姓,现在在这儿,怎么就要赶人出去呢?”瑾娘梗着脖子又道:“他们也算是先太子和大人一步到的,也算半个证人呀。”
瑾娘大着胆子指向了苏若,“若是赶人,这三位姑娘怕是也得离开吧?她们来的可不是最早的。”
听到自己被提了名字,苏若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瑾娘是有些聪明,可是聪明劲用过了头就成了跳梁小丑了。这样的一想,苏若也懒得理会她。
苏若都能看得出来这个瑾娘背后怕是会有人指点,别的人会不知道吗?大家都明白,可就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愿意讲出来,毕竟没好处,指不定就得罪哪位位高权重的了。
反而是京兆尹狠狠瞪了瑾娘一眼,觉得自己被驳了没颜面,冷着声呵斥她,“住口,小小娼妓,本官办案岂能容你在此胡闹!”若是寻常妓子,早被赶了出去,偏偏她是目击证人。
………
久久不见李家的人来,其实人家是有心无力,李尚书府里,已经闹的是人仰马翻。一听到自个儿的宝贝儿子没了,李夫妇俩心如刀绞,可就这一个儿子呦,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昏过去了。
能主事的两个主子昏过去了,管家忙着让人请大夫,忙来忙去也没顾得自家没了的少爷。
待送走了诊治的大夫,王管家忽的想起来,自家少爷的尸首还在红玉楼呢!
王管家掀了帘子往外走,一边喊人,“小六,你快带着几个靠谱的人往红玉楼,先看好少爷,我等老爷夫人醒了就速速赶去。”
小六看着面带急色的王管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急忙应了一声,叫上几个人往红玉楼去了。
看着小六小跑着离开,王管家不禁摇了摇头,一阵叹息,老爷夫人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这样没福气呢!唯一的儿子就这样没了!
屋内的李尚书悠悠转醒,还没缓过劲就下床,正被王管家看见,忙过去扶着,“哎呦,老爷您怎么下床了。”
李尚书心急如焚,摆开了王管家的手,吩咐道:“快,让人备马车,去红玉楼。”他的儿,他的儿啊!
红玉楼此刻已经被官兵围起来,不仅是因为李公子被害,而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太子的安全,万一凶手再起了坏心思呢。
李尚书和夫人贾氏匆匆而来,顾不得有些乱的衣裳,一心只想着他的儿。…
苏若看到衣衫有些凌乱的李尚书夫妇,恍惚间苍老了十岁,一时竟有些可怜。对此,她更加觉得背后之人是着实可恶。
看到被盖着白布的人,李夫妇还是有些恍惚,昨日里还喊着爹娘的儿子怎么就这么没了呢!是谁,是谁害的!
贾氏飞扑在死去的李公子身边,颤着手去掀开白布,在看到那熟悉不过的脸庞时,手中的白布滑落,重新盖在李公子的脸上。贾氏心如死灰地跌坐在地上,唯一的期望也没了,她的孩子真的没了…为她养老送终的儿子离开了她,现在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贾氏泪如雨下,不断哭诉,“儿啊,我的儿,你怎么离为娘去了呢,你走了为娘可怎么办……”
好在李尚书还有些理智,知道先将人看一圈,待目光锁定在暗黄色锦袍的男子身上,身子一颤,跪下去行礼,“臣参见太子殿下,臣和贱内失仪,还请殿下降罪。”
云越自然不会真的怪罪,虚扶他起身,“李大人快请起,李公子突然没了,你和夫人伤心,本宫理解,又怎么怪罪。”
李尚书是中立保皇派,也算是向着他的,偏他的儿子是个不成器的,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祸害了不少良家女子,也因此耽搁了李尚书的仕途更进一步,对别人来说这样的人死有余辜,可他不能,他不能寒了老臣的心。
说起来设计这场戏的人,可真是好心思,一边对付苏若,另一边还不忘了来个一箭双雕,云叶与他是好兄弟,便陷害云叶杀害了李公子,意欲挑拨离间。
“谢太子殿下,”李尚书面上悲痛,“我儿死的冤屈,还望太子殿下为我儿讨个公道。”
云越看了有些不忍,安慰道:“李大人放心,本宫自会为令公子讨个公道的。”
瑾娘见状,眼睛亮了亮,李公子的家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过来,难不成是那人安排过来的?瑾娘不知道李尚书夫妻是昏厥过去了,而太子知,她一个妓子还不配别人去告知。于是,瑾娘就这样误会了。
“李大人,您总算是来了,李公子死的冤枉,死的惨,您可要将这凶手绳之于法呀。”
这带着几分哽咽的一句话,让抱着儿子痛哭的话贾氏都转头去看她。见是一个打扮的露骨的女子,便知道她是这红玉楼的妓子。
贾氏不禁有几分羞恼,她的儿子是没了,可也不需要一个卑贱的妓子替他委屈!不过就是烟花之地的妓子,有什么资格替李尚书的公子哭诉?这要是传了出去,李家的颜面何在?怕不是要被人耻笑一辈子。
李尚书看了一眼瑾娘,一阵厌恶感,他的儿子便是沉日沉迷在烟花柳巷,被这些人勾了魂,哪怕他整日被御史参一笔,他还是疼爱这个儿子,舍不得罚他。如今人没了,这妓子在这里上串下跳的,这般帮自家儿子说话,真就是因为可怜?就算可怜她也不配!这一点他倒是跟贾氏的想法一样。
苏若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瑾娘打的主意落在李尚书和贾氏眼里,可不仅仅是可怜或者看不惯李公子死的冤枉这么简单了。这样的官宦人家,最看重的就是颜面,瑾娘这样哭诉反倒是弄巧成拙,若是换一个世家清白点姑娘,还能被容忍一二。一个妓子,哪怕儿子死了也不能如此来糟蹋李尚书府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