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很快就抽满了400cc的血送进了手术室，宋彦寒看着拔了针头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栾欣，慢慢松开了自己放在栾欣肩膀上的手。
“小欣，对不起。”
栾欣听着他这道歉，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她手撑着桌子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向外面走去。
单薄的身形和苍白的面孔，看起来马上就要摔倒。
宋彦寒伸手想去搀扶栾欣，却被栾欣一下子打开了手。
“别碰我，”栾欣眼睛紧紧盯着宋彦寒，一字一句的说道，“宋总应该照顾的是陆陌，不是我，离我远一点。”
“小欣，”宋彦寒一下子拉住了栾欣的手，站在她面前出声解释，“小欣，我知道你不喜欢陆陌，可是现在人命关天，你不要为了这样的事情闹脾气，好不好？”
栾欣听了他这话简直要被气笑。
“所以，在宋总看来，是我太过狠心吗？”栾欣看着宋彦寒，眼中神色复杂，“我刚被抽了血，宋总现在还要指责我不够善良，是这意思吗？”
“我只是不想你因为这件事情和我置气，”宋彦寒出声解释道，“普通人抽400cc血不会有大事的，你不能因为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是陆陌，就拒绝为她输血。”
宋彦寒的声音在栾欣目光的注视下越来越低，栾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心里已经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宋总愿意这么说就这么说吧。”
栾欣也不想再和宋彦寒争辩什么，绕过了他朝门外走去。
只是刚才的护士又去而复返，看着栾欣的脸色很是为难，“伤者还需要输血。”
“呵，”栾欣闻言轻笑了一声，转头看向了宋彦寒，“那就抽吧，对宋总来说，里面的人可是很重要呢！”
宋彦寒很不习惯听栾欣这样说话，想要张口解释些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只好皱着眉头看向了护士。
“怎么还要抽血？不是已经抽了400cc吗？”
“调配的血包还在路上，”护士神色也很为难，“一会儿才能到，现在至少还需要再抽400cc。”
针头又一次插进了栾欣的手臂，宋彦寒站在栾欣身后，看着血液一点点从她身体里抽离，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攥紧了一般，疼得无以复加。
中途数次他都想就这样把针头从栾欣手臂上拔下来，可想着躺在手术台上的陆陌，终于是一次又一次压抑了自己想要动手的冲动，直到血袋抽满。
栾欣现在连嘴唇都开始变得苍白起来。
护士接了一杯热水放在了栾欣面前，面色很是不忍，“小姐，先喝杯热水休息一下吧！”
她说完就拿着血袋急匆匆跑进了手术室，栾欣伏在桌子上，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像被冰水泡过了一样，冷得难受。
她面色苍白的趴在桌上休息了一会儿，直到感觉自己恢复了一点力气后，才拿起了水杯。
护士刚才接的是滚烫的热水，栾欣握在手里，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暖意，热水滑过喉咙，栾欣一口一口喝着水，才觉得自己刚才像被冻住一般的血液开始流动起来。
只是刚才被冻住的眼泪好像也被融化了。
栾欣手捧着杯子，水杯中热气升腾，她的眼泪也一滴一滴掉到杯子中，在杯面激起小小的涟漪后便消失无踪，看不出它存在的踪迹。
栾欣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是冷冰冰的气味，让人难以承受。
这里的空气都是这么没有人情味，栾欣捧着杯子想着，她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她想离开这里。
只是宋彦寒还在这里待着。
她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但她更不想和宋彦寒交谈。
栾欣捧着水杯沉默的坐在桌边，背影孤独而沉默。
宋彦寒所有想说出口的话被栾欣以这样一种沉默的方式拒绝，他站在栾欣身后，什么也没说。
墙上钟表的秒针在一圈圈的转动，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规律而漫长。
刚才的护士又走了进来，看着栾欣欲言又止，栾欣却好像猜到了什么一样，看了她一眼出声，“又要抽血吗？”
“是，”护士虽然有些犹疑，却也没否认，“这位小姐，可能还要再抽400cc。”
栾欣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在这个时候她听见这话一点都感觉不到生气，甚至还能笑出来，她对着护士点了点头，“好，抽吧！”
栾欣说着还将自己手臂上的袖子卷了起来，把手臂放到了桌子上，皮肤上面的两个针孔在惨白的灯光下清晰可见。
她看着护士又说了一遍，“抽吧！”
护士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转身去做准备工作了。
宋彦寒一直在一旁站着一言不发，眼神复杂的看着栾欣手臂上的伤口，现在见护士已经拿起了针头，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把栾欣从桌边拽了起来，“不行，她不能再抽了。”
“这……”护士被宋彦寒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差一点扎到自己，她看着宋彦寒，神情很是为难，“可是里面的伤者还需要血袋……”
“不是去调血袋了吗？”宋彦寒拉着栾欣的手，能清楚的感觉到她手心的冰凉，语气更加坚决，“已经抽了两回了，她不能再抽了。”
“血袋还没有到，”护士解释道，心里也很着急，“现在里面的伤者情况真的很紧急，如果您再不放手的话，这次的手术，很有可能失败。”
听见这话，宋彦寒面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手术失败吗？
陆陌已经因为他的事情已经死过了一回，这一回……
宋彦寒握着栾欣的手不自觉松了一松，栾欣自嘲地笑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不再看宋彦寒。
“抽吧。”栾欣对着护士说道。
护士看了一眼宋彦寒，见他没有再出声反对后，将针头扎进了栾欣的手臂。
这回栾欣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她的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眼睛盯着自己的手臂，只感觉眼前的事物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好了，”看着血袋满了，护士急忙将针头拔了出来，用棉签按住了栾欣的针孔，“你休息一会儿，现在不能乱动。”
现在栾欣就算是想乱动也没有力气了，她像一条濒死的鱼一般趴在桌子上，张着口呼吸着空气。
宋彦寒倒了一杯水递到了她嘴边，眼里满是担忧，“喝点水吧！”
栾欣现在眼前只能看见满天金星乱舞，她也没有力气再反抗宋彦寒，只能任由宋彦寒揽着自己，把水倒入自己口中。
“你还好吧？”
人体一天中献血极限最多也就是1200cc~1500cc，今天栾欣一下午就被抽了1200cc血，他实在是有些担心。
栾欣听见宋彦寒的关怀只想冷笑。
如果真的担心她好不好，为何要在抽完血之后再过来询问？
不过是事情都发生完之后的突发善心罢了，不如不问。
只是栾欣现在实在是没有力气说话，她闭上眼睛这样想着，心里只想要离开这里。
栾欣在宋彦寒怀里靠了约有十多分钟，感觉自己有了点力气，栾欣伸手推了推宋彦寒，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
眼前还是时不时有金星飞舞，栾欣扶着桌子站了一会儿，才开始朝外面走去。
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没走两步就感觉眼前一黑，身体直挺挺的朝前倒去。
宋彦寒一直在后面盯着栾欣，见她身体跌倒，不由迅速上前一步，眼疾手快揽住了栾欣的腰，“小欣，你歇一会儿吧？”
栾欣听见宋彦寒带着关切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但她实在不想和宋彦寒再有一丁点的接触，栾欣无力的推开宋彦寒的手，自己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护士这时拿着面包和热水走了进来，递到了栾欣手中，“小姐，血袋已经到了，你不用再抽血了，先吃点东西吧！”
“多谢。”
栾欣勉强对护士道了谢，接过了她递来的面包和热水。
现在连吃东西的动作对栾欣来说都无比的累，她甚至都没有力气去嚼自己嘴里的面包。
好在有热水，栾欣放一口面包在嘴里，接着喝一口热水，就这样，也把一块面包给吃了下去。
宋彦寒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心里愈发难受。
如果不是他，栾欣今天根本不会来到这里，也不会受这么多的苦。
还有陆陌，也是如此。
如果不是因为他今天和陆陌发生争吵，陆陌也不会出车祸。
归根结底，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
“对不起。”宋彦寒的道歉声在自己身边响起。
栾欣现在吃完面包也恢复了一点力气，看向宋彦寒的目光也清晰了些，她坐在椅子上看了宋彦寒一会儿，勾起嘴角无声的笑了笑，也没回应他的话。
有什么用呢？
她并不需要宋彦寒的道歉。
可以说，从宋彦寒把她按在椅子上的那一刻起，她对宋彦寒就没有再抱任何期望。
既然没有期望，也就没有失望。
而没有失望，也就代表着宋彦寒无论做什么，她都不会再有感觉。
所以对于这件事情，她没有任何怨恨和不满。
她已经不在乎了。
从今以后，她只希望两人是陌路人就好。
一别两宽，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