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炷香的功夫，两个人就到了水府。
“陈小姐请下车。”
有仆人候在车外，搬过垫脚凳放在马车边上。
往常陈妙音闲搬凳子麻烦还浪费时间，就和男子一般直接跳下马车。她第一次舍弃了垫脚凳的时候还被李氏说教了一通，说她没有闺阁小姐的样子。
娘……
陈妙音恍惚想起李氏皱着眉佯怒轻斥她的样子，眸子里含着哀愁又带着水光，就那样弯着腰将下未下的模样愣在那里。
水潋滟准备往府门前走，扭头看见她还没下马车。
她也听说了芳华院闹蛇患的事情，看着陈妙音出神的愣怔的样子叹了口气。毕竟刚刚经历过那样的场景，大抵还没回神吧？
水潋滟淡淡地有些心疼，走过去轻扶住她的手臂，道：“先进去歇一歇吧。”
陈妙音回神看她，点点头踩着凳子下了车，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水府不是特别大，但是不仅不觉简陋而是精致非常。去白鹭院的这一路上，梁上栋上的花纹都奇异而精美十分惊艳，精心摆放的花草深冬也没凋零反而苍翠妖冶。
不愧是书香世家，陈妙音看着白鹭院扑面而来的清秀隽永气息心下暗暗赞叹。
“潋滟的气质原是这样培养出来的。”陈妙音笑着向水潋滟道。
之前看诗大都在茶楼或者诗会，像这样正经地来水府参观也是第一次，免不了惊叹一番。
“这话可就是恭维我了，”水潋滟扬手让丫头打开了堂屋的门，扭头浅笑道，“你这样优秀反倒过来夸我，我可怎么能受得住？”
陈妙音也不和她客套，带着笑随她进去看了一圈白鹭院的构造和摆设。
“好歹来了府里，也不知伯父伯母在不在我也好去见一见请个安？”陈妙音道。
“是我疏忽了，”水潋滟掩唇一笑让仆妇们把炭盆都燃上，拉着陈妙音往院外走，“我爹总是不在府里，我娘现在在桑榆院，我去找你时刚就是从桑榆院出去的。”
我和娘……已经不能这样自在地一起说话了。
陈妙音神色略微黯淡，看着一路上绿意盎然的盆栽迅速收敛了心神。她来做客总不能丧着一张脸。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陈妙音笑着向她道，“水夫人果然是个奇女子。”
水潋滟笑着不说话，看着面前敞着院门已经有人进去通报了的院子，道：“就是这儿。我娘很和善你见过的，不用太拘束。”
陈妙音笑了笑，随着她抬腿进了院子。
水夫人依旧是初见时的平和样子，估计是下人通传了之后刚走到堂前坐下。左右一个嬷嬷一个丫头，倒是没什么架子的。
“妙音见过夫人。”
水夫人见她盈盈一礼，笑道：“好孩子快起来。”
本要问候一下她母亲，想着之前茶会时见过的。一下猛地想起丞相夫人已经过世了的事，不由得叹了口气。
“苦了你了。”
陈妙音以为她是说蛇群一事，浅笑道：“没大碍的，劳夫人挂心了。”
水夫人一愣，原来她早已经看开了？
当下也没什么要嘱咐的了，向水潋滟道：“你们去看诗吧，我这儿也没什么要交待的。”
水潋滟知道她不爱热闹，点点头带着陈妙音回了白鹭院。
冷风中吹了一圈，陈妙音也终于走出了蛇群的阴影。被水潋滟拉着进了热乎乎的主厅。
抬眼向水潋滟道：“诗词会是什么时候，需要我先写些什么东西么？”
诗词会势必是没有的，不过是水潋滟听了安巍庭的话来接她的借口罢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陈妙音突然就想知道她的反应。
“哪有什么诗词会，安王爷待你的心思难道你不知道？”水潋滟端了茶悠悠地抿了一口。
他待我的心思？
陈妙音垂了眼睛握着茶杯心里百转千回。哪有不知道的？他待她的情谊她怎么会不知道……
水潋滟看着失神的陈妙音心下了然，轻声问道：“你喜欢他。”
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陈妙音苦笑着点点头，抬起一双眼睛无措地看着她：“我喜欢他可是……他会有其他女子的，终不会是我一个人的。”
水潋滟看着她憔悴的眼神有些感同身受，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何尝不想？可是这世道哪里容许她想这些。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陈妙音握住水潋滟的手，轻声道，“他对我好我知道，可是他以后会不会对别人也这样好？或许他只是一时起意呢，那样我不就是葬送了一生吗？”
“你和他有婚约的。”
水潋滟看着她愣怔的神色接着道：“他一定很喜欢你。”
很喜欢么……
陈妙音定定地看着她问道：“为什么？”
“你在府里多次难以斡旋，都是他找我去帮你的，”水潋滟浅笑着拍拍她的手，“之前你被醉仙居的人掳了去，他恨不得把那人杀了解恨，甚至为了你解封了醉仙居并改名九天阙。我还听说小香玉妄图害你，被安王爷淹死在护城河里。”
她看着陈妙音灼亮的眼神，笑着摇了摇头：“他一个那么受宠的王爷，为了你去劝皇上改圣旨，难道你以为他只是把你当成普通人对待吗？”
陈妙音满心都是他的好，被水潋滟这么一肯定更是对安巍庭迷恋起来。
“可是三妻四妾的话，我……”陈妙音说不出口。
她怕的是一个人困在深墙大院里不见天日，没有爱人没有思念整个人如同傀儡。
“他这么爱你，怎么舍得伤害你？”
陈妙音愣愣地看着她。
“好啦，”水潋滟站起身笑道，“你先休息休息别想太多，还是身体要紧。”
陈妙音看着她也笑了，感情的事总要自己琢磨的。
“多谢。”
水潋滟知道她一时之间也也想不通透，摇头道：“我不过几句话，哪里需要感谢。你歇着吧，一会儿晚膳好了我遣人来叫你。”
陈妙音点点头，看着水潋滟的背影出神。
“小姐，您先进去躺会儿吧。”
陈妙音扭头看着墨儿，疲倦地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