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凌凌搓了搓手,呼出一口淡淡的白气,说话的时候似乎心情很好,完全是一个关心体贴的样子。
文伯后脊背僵硬着,袖子口露出来的干枯手指微微动了下,他压着脾气说了句,“大小姐何必兴师动众,老爷公务繁忙,不是万不得已的事儿还是别去找了老爷的好,这样吧,我到时候派个下人带着去看看,是不是放炭火的炉子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再给小姐补点儿过去。”
见了文伯铁青着脸松口了,裴凌凌心情也好转了起来,这种欺负别人,别人还不得不屈服的感觉确实是好,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持强凌弱。
她盯着文伯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慢悠悠的开口道,“既然文伯这么好说话,我也不去爹爹那儿说了,若是文伯派人过去之后炭火还是出了问题,我可就要亲自去问了爹爹了。”
文伯闷闷的回到,“小姐还是放心吧,这回铁定不会出问题的。”
他现在每听裴凌凌说一回爹爹二字,心口就猛的一颤,抚了下胸口的衣料,文伯长叹一口气,想着自己最近有没有什么其他得罪大小姐的事儿,思来想去估计也就这一件是十万火急的,其他的都不打紧。
“既然这事儿解决妥当了,大小姐应该没有其他的……”
他都准备开口送客,绕回桌前接着算账的时候,裴凌凌反而更近了一步,脸上的笑容更盛。
“那感情好,这事儿文伯还是该放在心上了,咦?文伯怎么这么急着送我走?是不是桌上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就是几本账本吗,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又不是没有见过。”裴凌凌眼神勾着,探头看了看文伯桌上散乱摊开的几本账目,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她看不懂的账,隐约是能看出主人的认真的。
但是最底下的账本下面似乎还压着什么东西,坑坑洼洼的摆放的不太雅观。
文伯见了她的动作,突然慌了,跟着不动声色的往前挪了挪,刚好能够挡住自己的桌子。
“都是些枯燥无味的东西,肯定入不了大小姐的眼睛。”
裴凌凌一挑眉毛,了然的笑了笑,看来这桌上的账目还有点儿问题?要不然这么藏着掖着干什么?
但是文伯藏的实在是太严实了,不管从哪个角度都看不着桌上的东西。
她抿了抿唇接着说道,“最近爹爹忧心娘亲的紧,今儿个还主动叫我去看看娘亲。我便去见了娘亲,出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没想到送晚膳的下人都还没到,以前是想着娘亲胃口不好,所以有时候吃不下饭,但是这做下人的饭总不该少了送来的吧?吃不下饭和不吃饭难道没有区别么?难不成主子不要的钱财,下人还能偷偷摸摸的收着了吗?”
她质问的声音一道比一道高,刺的文伯微垂下头。
“但是想着是文伯分配来的人,我就想着他们定不是这样想的,要是这样想了,岂不是翻了天了?”给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向来是更古不变的好方法,裴凌凌放轻了声音,含笑的看着文伯本就皱巴巴的脸更是拧巴拧巴的化不开,表情一言难尽。
“大小姐说的是。”
裴凌凌站直了身子的时候,和佝偻着背的文伯差不多高,甚至比文伯还高一些,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人的时候颇有些威慑力,就连一向沉稳老练的文伯都被她看的心里一颤,回避的躲开了裴凌凌的视线。
文伯动了动干涩的唇,开口道,“说不定是今日送饭的下人一不小心忘记了,大小姐放心,这事儿绝对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和文伯来来回回对弈了一会儿,裴凌凌一开始进来脸上挂着的笑容基本上完全消失了,她眼瞳发红,身上甚至隐隐的散发出一种杀气,压的文伯浑身僵硬,不知道该看哪里。
“那就好,希望文伯记得今天说的话,文伯事情做得漂亮,手段利落,我自然会把文伯的好记在心里,到时候肯定在爹爹面前给你美言几句的。”她用手微微遮着嘴唇,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对了,今日邱姨娘在饭桌上出糗的时候还真是有些可笑呢,文伯回去可要提醒提醒姨娘,以后回去把胃练的大一些,要不然只是多吃一些菜就撑的掉眼泪,说不定就为了这么点儿小事惹怒了爹爹呢。”
文伯的背躬的更厉害了些,他局促不安的把两只手负着放在身后,又来回摩挲着手心的汗,沉声开口道,“大小姐说的什么话!我这个身份怎么能够说得动邱姨娘呢?更何况平日里我与邱姨娘是一个月都见不上一面的。”
他说话铿锵有力字正腔圆,后背却被冷汗浸透了。
大小姐到底是无心之言,还是她真的洞察了什么?
裴凌凌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那是再好不过了。”
她言毕伸出一只手毫无预兆的朝着文伯的桌子过去了。
文伯眼瞳缩了缩,他年纪大了但是身手还真不差,一下就把裴凌凌的手给挡回去了。
他阴沉着脸开口问道,“大小姐这是何意?”
“夜深了,文伯账本看了这么多,就点了一根蜡烛,我看着实在是担心文伯的眼睛。文伯连看人都眯着眼睛琢磨个半天,我还以为是文伯眼神儿差到看个五官都要看上小半个时辰呢,肯定是这晚上账本看多了。”裴凌凌惊讶的看着文伯,开口道,“本小姐只是想再拿一个烛台过来,文伯怎么这么大反应?”
“你……”没想到自己的深思熟虑被裴凌凌信口开河的说成是眼神儿不好,文伯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的很。
但他也意识到刚才反应过激了,面色有些不好的先开口道谢了一句,怏怏的说道,“账本实在是重要,再加上大小姐刚才动作的有些猝不及防,我才下意识的出手挡着,还望小姐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