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裴凌凌吹的那首曲子,云沉水越听越心惊。
这曲子是有很大来头的,是请妃当初进宫的时候带进来的,当今世上唯有皇帝听过几次,再然后就是他们兄弟二人。
娘亲百般叮嘱,这首曲子,唯有正妃能听,唯有相伴一生的人能听。
云沉水知道这曲子断不可能是他教裴凌凌的,也不可能是隔墙院深深的皇帝和母妃教她的,那就只可能是兄长教的了。
他微垂眼眸,自嘲的笑了笑。
也难怪,裴凌凌当初振振有词的说自己绝对不可能是奸细,那种义正言辞,也许就是因为她其实是兄长身边派来帮助他的人?
云沉水低头看着自己今天穿的白衣,只觉得刺目,他喉咙有些苦涩道,“没想到他会把这曲子教给你,那他一定是想要娶……”
裴凌凌眉头拧了起来,在低头闷声说话的云沉水眼前晃了两下,“说什么呢?什么他不他的?你说豫王吗?我和豫王倒是没见过几次面,怎么好端端的提起他来了?这曲子不好听吗?”
“不是兄长?”云沉水愣住了,他低低的重复了一句,颇有些郑重的问道。
裴凌凌笑眯眯的点头,闪着灵光的眼睛里只映出云沉水一个人的样子,她把笛子抵在云沉水的心口,“怎么会是豫王呢?”
云沉水只觉得四肢百骸的力气似乎又像水涨船高般的回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欣喜什么,只是低头思索了片刻然后煞有介事的对着裴凌凌道,“既然如此,这曲子以后千万不要在人前吹。”
末了像是怕裴凌凌想不通,又重复着加上一句,“吹其他的都行,就这一首不行。”
裴凌凌眯眼笑着看他,笛子的一头在云沉水胸口划了一道,她趁着云沉水耳朵涨的通红的机会把笛子塞进了云沉水怀里,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若是其他曲子,我还真不会吹,这辈子就会这一首,既然王爷说了这么重的话,我也不好不听,不过啊,我总也是管不住自己这双手。”
云沉水把耳朵竖起来一些,入手的笛身冰凉,像是上好的冷玉,但是他颠来倒去又分明的觉察出来这肯定不是玉做的。
裴凌凌不紧不慢道,“反正我也管不住自己,笛子不如就放在王爷这儿,以后王爷若是还记得我,觉得这曲儿吹的不错,大可把我喊来府上,就给王爷一个人吹可好?”
云沉水抬眸看她,也不知道裴凌凌方才说的哪句话戳了他的心窝,反正就是每一句话都挺好听的,最后一句尤为悦耳,他低低的嗯了一声,把手里的笛子攥的十分紧,嘴上威胁道,“若是叫我在人前听见你……”
“肯定不会轻饶我是吧?”裴凌凌看着云沉水的黑脸反倒是一点也不害怕,还觉得挺有意思的,伸出一根手指在云沉水的左脸上点了点,轻声道,“说来说去威胁人的话就这么几句,学了这么些年,怎么总也没有些长进呢?”
这若是出去战场上碰见些嘴里不干不净喜欢骂人的,不是在势头上就要低人一等吗?到时候心里还憋屈,仗肯定就打不好了,更别提在朝堂上那些你一言我一语就能喷的人硬生生矮半截的文官,云沉水嘴这么笨可该怎么对付?
杞人忧天的裴凌凌下定决心,自己以后定要练好嘴皮子功夫,若是有人骂云沉水一句,她要骂十句回去。
鼻尖是云沉水身上带着的淡淡檀香味,闻了让人心神舒畅,她笑着往云沉水的怀里又近了一点儿,果不其然的感觉到了云沉水的背脊挺的笔直。
她之前一直以为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紧张,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就连刚才钢筋铁骨般的攥手,似乎也变得有些可爱起来连。
云沉水还在想裴凌凌刚才说的话,他皱起眉头,“那些不入流的东西有什么好学的。”
似乎是以为裴凌凌靠过来,是想要把刚送出手的笛子带走,云沉水往后退了退,却让裴凌凌一头栽进了他怀里,一时间只能听见自己咚咚直跳的心,刚才明明凉到透顶的手指似乎又慢慢的暖了回来。
云沉水为人冷硬,但是怀抱却意外的温暖,她没察觉到云沉水抵抗的意图,不由得把通红的脸往里面再埋了些,“不入流的东西,王爷确实看不上,但是恶语伤人六月寒,还是小心些为妙。”
上辈子扳倒云沉水的大事没有,小事却有千千万,光是坊间传闻的阎罗王将军生吃人肉就是一件。
他在战场上热血奋勇杀敌,回头来却在被保护的人口中成了可怕的畏惧的东西,实在是有些可悲可笑。
云沉水轻轻的摸了下怀里不肯抬头的家伙的发梢,开口道,“我不善战,屡战屡败,是不是就不该打仗?”
是不是他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是不是掌握兵权的虎符就算他拼上命也是拿不到手里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打仗就是屡获战功,到他这里来就是困难重重?
裴凌凌像是憋了很长时间的水,猛的从云沉水的怀里探出个脑袋,微热的指尖覆在他的眼睛上,“若是将眼睛捂住,王爷可能辨别出来人是敌还是友?”
云沉水的睫毛在裴凌凌的手心里微微颤了下,“分辨不出。”
裴凌凌轻笑一声,“这就对了,本就不存在什么是敌是友,友中也可能存敌,王爷不是自己能力不行,而是闭着眼睛能够数算出来信得过的人太少了而已,我之前不是说过吗?你这张嘴,要是能够再说些好听的话,那肯定会叫不少人临阵倒戈的。”
云沉水道,“什么临阵倒戈?”
下一秒,唇上覆上一个柔软的暖意,灵活的舌抵着云沉水的嘴,像是带着无限缱绻,让他忍不住沉醉其中,放在身侧的手捏紧,指节处都因为绷着而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