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那位神医开出来的药方,我已经熬好了药,娘亲若是信不过我,我可以先喝上一口。”裴凌凌认真的看着李氏,说着还真的伸出一只手去拿桌上的药碗,碗边上还烫着,她的手都烫红了。
李氏忙心疼的按住了裴凌凌的手腕,“不用你喝,这又不是什么甜汤,是给娘治病的药,你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能瞎喝呢?”
她把裴凌凌的手拿开了,眼神暗淡,“我怎么会信不过你呢?要说这府上娘也就只信你一个人了。”
“你说的江湖神医……”闭了闭眼,李氏从一种莫名的情绪中挣扎出来,有些犹豫的看着药碗,又看了看裴凌凌的神色,她把把可靠吗几个字压了回去。
李氏苦笑着说道,“我又怎么不知道一开始只是普通的风寒,可是大夫来看过了好几回,药也吃过了,一回比一回苦,病却不见好起来,又能怎么办呢?”
裴凌凌微微一笑,“要是开药的人本来就想让这病越来越重呢?”
她的心里十分忧虑,娘亲竟然还如此轻信大夫说的话,似乎根本不相信府上的大夫会害她。
李氏的脸色一白,“这……这不可能,穆大夫是老爷请来的,一直给府上的人治病,就连老爷自己也是穆大夫看的。穆大夫丹青妙手可是为人称道的,我也不是第一回见穆大夫,大大小小的病治了不少,从来不曾有过刻意害人的意向啊!”
“穆大夫?”裴凌凌念叨了两声,和刚才在屋里趾气高昂的男人对上,冷笑了一下,叹口气道,“若是给了很多银子,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
娘亲一辈子清清白白,也只能看得见面上摆着的,底下有很多肮脏的手段全都不晓得也不了解,便以为人人都是心口一致。
但实际上人是很容易被蛊惑的。
白的变成黑的,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也不过就是几锭银子的事情,如果几锭解决不了,她看邱姨娘那个财大气粗的样子,几十锭说不定咬咬牙就真的给出来了。
李氏吃惊的张大了嘴,惊愕的看着裴凌凌,左右看了下屋里没有人,忙捂住了她的嘴,“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人听见了可怎么办?”
她虽然人是病着,但脑子还是拎得清的,当然知道裴凌凌在说什么,不确定的开口问道,“你笃定是他手里不干净收了人家的钱吗?”
裴凌凌撇撇嘴,十分不屑,“这还要什么证据吗?”
那位穆大夫的态度都摆在那里了,还需要看什么多余的证据吗?光是那张拽的二五八万的脸就足以说明问题了,进了她的屋子竟然还敢甩脸色给她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穆大夫才是裴府的大小姐呢!
“这话可不能乱说……”李氏苍白着脸,嘴里不断的重复着,但是裴凌凌说的话已经在她心里种下了种子。。
“娘亲,爹爹他从您病重之后可曾来探望过您一眼?”裴凌凌叹了口气,就着床边坐了下来,执起李氏的一只手。
入手的温度冰凉,像是已经入土为安之人的手。
她帮着李氏把被子往上鼓裹了裹,眼睛有些酸涩,恨不得能再包裹的紧一些。
李氏听了老爷二字,呆楞着一动不动,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才缓缓的说道,“我的病就连常年跟在我身边伺候的丫鬟嬷嬷都不愿意前来照料,老爷又怎么会来我这个扫兴的屋子呢?”
她眼神有些暗淡,握着裴凌凌的手缩紧了些,窗外的风声吹的呼呼的,听的刺耳。
“爹爹不常来娘亲的屋里,倒是往邱姨娘的屋子里跑的多了些。”裴凌凌冷哼一声,面色十分不好看。
她就是看不惯邱姨娘一天到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娘亲尚在病中,作为妾的就算不每日愁云惨淡,但也不能打扮的那般花枝招展!
今天中膳的时候,邱姨娘和裴如月姗姗来迟,说不定也和邱姨娘那身打扮有关系,邱姨娘今天那一身,一看就知道至少要花上好些时间才能装点好。
也真是亏的邱姨娘如此煞费苦心!跟个花蝴蝶似的,让她看了就作呕。
李氏的小指尖微微颤了下,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娘自知容貌比不过邱氏,就算年轻时候比得过,现在确实是年老色衰,再怎么拉下脸去争宠?这样是不检点的,到时候反而落人诟病。”
李氏张了张口,“而且……而且李氏才来裴府多少年,比我少了好几个年头,却一来就生了两个孩子,当时老爷抱着男孩子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可是比抱着你要多了很多,那时我就知道我自己不争气,怎么能够怪老爷呢……?”
她说着突然低低的哭了起来,这几年受的委屈又哪里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
上至老爷的若即若离,相敬如宾,下至自己生出来的女儿淘气顽劣,总是被别人抓住话头,说是没家教,要来申讨她这个做娘亲的。
打碎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咽。
她名义上是住在家里,但其实腹背受敌,每天都过的很不安稳,梦里都会被惊醒。
裴凌凌抱着李氏的肩头,无声的安慰着她。
感受到肩膀突然换来一阵濡湿,李氏的眼泪把她的衣服都打潮了,但是裴凌凌并不在乎,她轻轻拍了两下李氏瘦弱的肩膀,笨拙的安慰着低声泪如雨下的娘亲。
“娘亲的屋子一直以来冷冷清清,没有人造访,甚至连邱姨娘都不曾来过,这说起来其实还是有人从中作祟。”裴凌凌放稳了声音说道。
李氏自知情绪有些失控,抽了两下鼻子放开些距离,红着眼睛疑惑的问道,“何人作祟?”
她看见裴凌凌肩头湿润的一块斑痕,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抬手帮裴凌凌把耳边落下的发丝潦到脑后,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脸,眼里带着一种李氏从未见过的恶狠和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