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雪说着，方才敛了的笑意又起来了，她有些好奇的看着裴凌凌手上蒙着面的药碗，开口问道，“大小姐平时闭门不出，也碰不到府上大夫之外的人，怎的就制出了这么好的药方子来？”
大小姐这一回的药还真是一门神药，夫人这才吃了几剂，都能下地走路了，夜间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的咳嗽，实在是稀奇的很。
曦雪虽然不懂医术的门门道道，但是大夫看病开药，把脉看面相，有的时候过程冗长复杂，看的时间长一些都是天经地义的，但是不看病就能对症下药的大夫她还是头一回见着。
最主要的是，她从来没见过小姐身边有什么大夫出现啊！
裴凌凌抿唇一笑，轻声道，“这回可是找了神医开的药，当然效果卓尔不群，他答应我了，保管药到病除，已经见着娘亲吃了几回，你也该知道这个药的效果吧？”
曦雪点头如捣蒜，“大小姐打哪儿认识的神医？”
裴凌凌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药死人医白骨的好大夫，保准不会吃亏上当的，至于怎么认识的？”
她低头想了想，“路上捡来的。”
曦雪道，“路上还能捡来神医？”
心里嘀咕了几句，曦雪想着小姐平时是个不怎么出门的，可能是这药背后牵扯的太多，不适合在人前说吧？
于是把心底一股脑想要问出来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她看裴凌凌抿着唇低头沉思，有些紧张的道，“那大小姐是不是花费不少了？”
大小姐本来就因为院里克扣，可以调用的生活费用少的很，自己手头上都抽不开空来，这回找了神医，可能是破费了。
为了大夫人的病，大小姐看来是操碎了心。
出乎曦雪的意料，裴凌凌并没有长吁短叹的附和，反而是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头摆在二人面前。
曦雪歪着白净的脸蛋儿看着她，结结巴巴的开口问道，“一……一百两银子？”
话说出口，把她自己都惊着了，只有一根手指头，价格再往高了猜，不管怎么说也不会是一两银子啊！
但若是一百两，是不是太贵了些！？
就连府上惯用的穆大夫一个月下来顶多也不过就几两银子，没想到神医架子这么大。
曦雪更加奇怪的是，裴凌凌自己都揭不开锅了，到哪里去得了这么多银子的？
知道曦雪应该是误会了，裴凌凌笑笑，把手指头收回来，“我又不是大罗神仙，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花费其实也不多，你就别瞎猜了，一个人情而已，刚才不是同你说，神医是我从路边捡来的吗？给了他饭吃，自然是要欠了我人情的。”
提到白润年，她的眼底是掩盖不住的骄傲，想到因为自己的守株待兔，间接的改变了接下来白润年的人生轨迹，她心底就油然而生一种自豪。
白润年遭受的都是些无妄之灾。
就算是上辈子被暴风雨摧残，白润年最后一样成为了京城里人人望闻生畏的名医，他心性很好，但是后来也变成了不善言辞冷淡漠然的性子。
她看着现在粉粉嫩嫩脸蛋圆圆强装睿智的白润年，心里就总是过意不去，总觉得若是不改变他悲惨的一生，实在是心有愧疚。
如此也算是好事一件了。
曦雪听了裴凌凌没怎么花销，便眉眼弯弯的躬身离开了，把剩下的时间都留给裴凌凌和在屋内没睡下的大夫人。
大夫人这些日子身体好起来了，更是越发的想要往外跑，一天到晚嘴里都念叨着大小姐什么时候来看看她，但是等了又等，还是没有消息。
今天夫人应该是心想事成了。
裴凌凌阖门进去的时候，曦雪就安生的守在门口了。
看着暖和的屋内，裴凌凌听着屋内没有声音，就放轻了脚步，慢慢的往里走。
内室和外室之间只隐隐约约隔了一层珠帘，她推开红赤门扉的时候在屋里带起了一阵凉风，吹的珠帘轻轻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声音响起，里面一个小小的黑影倏忽站了起来，不停顿的朝着外面走来，脚步匆匆似乎还有些急迫。
暖黄色的珠子照的内室一片暖意，连带着走出来的人影都罩了一层淡淡的黄色轮廓。
裴凌凌没再往前走动。
这是她两辈子头一回能如此清晰的看见娘亲真的站起来朝她走过来，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垂在衣侧的手微微抖动，她难以遏制的对屋内久病缠身的娘亲有一种依赖感。
上辈子她所有清楚的记忆都是在娘亲死了之后，后来娘亲很多次入梦来。
有时是愁眉不展，有时是嘴角含笑，恬静的看着她。
但是从没有一次是站起来的，似乎因为娘亲在她记忆总是病怏怏的，所以在梦里大多是侧卧着，娘亲伸出一只手轻柔的摸着她的发梢。
她在梦里出神的想着，娘亲不是去世了吗？尸首不是她亲手埋葬的吗？
然后一晃神，梦就醒了。
连梦都欺负她没有娘亲。
太可恨了。
裴凌凌定定的看着一只如玉的手撩开了层层叠叠的珠帘。
清脆的碰撞声后走出来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她眉目如画，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位画中仙的眉间因为长时间皱着而带了点细纹，不过无伤大雅。
“凌儿来了？”原本李氏是安静坐在床侧的，听见有人不声不响的进来了，就按耐不住的出来接着自己的宝贝闺女进暖和的内室。
她虽然这几日都不曾出房门，但是外面天象总是阴沉沉的，大雪还连着下了好几日，外面肯定是冷的冻骨。
她本来是盼着凌儿能来看看她，就像之前几日晚上的突然出现一样的，但是后来又不盼着了，只希望在这种天气里，凌儿能少出点儿门。
“娘。”李氏走的近了，裴凌凌温润了眉眼，低低的喊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李氏如墨的发丝被一根简单的玉簪子带起，盘在脑后，整个人带着种若隐若现的精气神，看的让人心生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