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玲云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这段黑暗历史,已经许久没有人敢当着面说她是酒吧女郎的,连她自己几乎都已经忘记了。
若不是长亭今日提醒她,她可能还会以为自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祁长亭,你给我走着瞧。”随后,跪在祁宇康的跟前,趴在他的腿上,哭得稀里哗啦,“老爷子,看看你养的好儿子啊!就算我是他的后母,我对他,多么不好,他都不该这么羞辱我啊!老爷子,你要为我做主啊!”
祁宇康皱紧了眉头,他也颇有些生气了,说,“长亭,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虽然这次的事情是长林做的不对,但是,你不该羞辱你的母亲。好歹,我也是你的父亲,若是,你还认我这个爸爸,你就对你的母亲道一声歉。”
祁长亭还是一副冷静的旁观者模样,望着韩玲云这一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好戏,并不接祁宇康的话茬,而是说,“爸爸,难道只有韩玲云可以羞辱我的老婆,我便不可以羞辱她吗?”
祁宇康这次才真正的败下阵来,面对儿子的质疑,他竟然哑口无言,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他的儿子,是绝不会道歉的,是他想太多了。
直到现在,祁宇康才真正的明白,原来,这个庞大的家庭,已经积怨很深了,今天不过只是小小的爆发了一下,而已。
以后,怕是有更加严重的事情出现,他这个父亲当得,并不负责,他早就该着手解决这件事情。
他知道韩玲云的性子,他也知道从小到大,长亭和长生在韩玲云压迫下,都遭受着不公平的待遇。
可是,公司事务繁忙,就算他知道,却也没有将多余的精力,分给家庭。
现在倒好了,这个家,支离破碎,人心诡谲,完全不像个家该有的温馨,和谐的样子。
现在的他,多么想拥有一个完整的家,他老了,真的老了,他能感觉到岁月开始在他的肉体上,一刀刀地宰割下去,演变成条条沟壑,他的皮肤再不像年轻时那般的紧致。
他的营养与水分在每个日夜,蒸发的不知所踪。
他的身体状况再不如以前,他年轻的时候,啤酒可以喝一捆,第二天,还是好汉一条。而现在,他连三瓶下肚,胃中都会感到烧痛煎熬。
他开始不停的回顾过去。
回顾年轻时,与女人之间的拉扯,回想长生的生母,那是个温柔如水的女人,长生完全随了她的性子,他与那女人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无人说他们不般配。
而长林的母亲,则妖娆如同水蛇一般,她年轻时候,浓妆艳抹,时髦摩登,将他迷得神魂颠倒。
长亭的母亲……
是他唯一想要去弥补的女人。与他相恋之时,她还只是个学生,单纯,善良,美好,忧郁,饱读诗书,是B大有名的才女。
祁宇康从来未见过那般不掺世俗的女人,第一眼见到她,便被她深深的迷住。可是,到最后,他终究是伤害了她,她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他已婚的消息,她悲愤的离他而去。此后,再无相见。
几年后,是她的姐姐找到了他,将年幼的长亭交给他,并说,她妹妹剩下孩子,便离开了。她一直帮忙照顾这个孩子,而现在,她是没有能力了,只好找到了祁宇康。
长亭长得像他,根本也没必要做亲子鉴定,尽管他知道韩玲云也许会跟他大吵一架,但,他还是将闷不做声的长亭带回了家。
上了岁数的祁宇康,再无心思在百花丛中拈花惹草。他也不想再将心思放在工作上,他想要回归家庭,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他努力过了,他想将他的儿孙,全都叫来,大家吃一吃团圆饭。可是,就像这两次的聚餐,没有一个是好的结果。
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而他的妻子韩玲云,却不甘就此老去,她与儿子们的斗争,进行了二十多年。
说到底,就是为了祁家这庞大的家业吧。
他该知道的,他祁家的家产众多,就算是挥霍三辈子,也难以亏空。难怪韩玲云会不喜欢这两个儿子了。
但是,在祁宇康看来,他的妻子并不算太坏,她只是风扬跋扈了些,她并未伤害过他的孩子们。
祁宇康不想再说了,他站起身,揉了揉太阳穴,说,“我累了,你们都回吧。”说完,兀自向书房走去,他的背已微微有些驼了,他离去的背影是那样的孤单。
“老爷子,你去书房干什么?去卧室休息吧。”韩玲云在他身后说道。
“不了,”祁宇康并没有回头,径直向书房走去,他说,“你们谁都不要来打扰我。”
北北已经在晚蝉的怀里睡着了。他的眼睫毛极长,小嘴红润如樱桃。晚蝉亲了亲他的脸颊,对长亭说道,“长亭,我们回去吧。”
“好。”长亭将北北温柔地抱了起来,说,“走吧。”
晚蝉也站起身。
正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韩玲云在他们的身后说道,“祁长亭,我一定不会就此放过你的。”
长亭的脚步停了下来,顿了顿,之后,说道,“好巧,我也是。”
*
冬天很快便降临在大地上。
北方的冬天寒冷而干燥。树木均已完成削减支出的任务,徒留一地残忍的落叶,随风飘逝,零落成泥。
鳞次栉比的大楼在寒风中萧索着,B市的清晨,匆忙的路人手中抱着一杯甜粥,穿着厚重的羽绒服,赶向公司。
当然,在这种大都市,少不了穿着时髦的美女。她们散着柔顺的长发,带着毛绒帽子,穿着修身大衣,下身只是穿着裙子和靴子,尽管寒冷,却依旧阻挡不了她们对于美的热烈追求。
晚蝉自然怕冷。当她要套上去年陈旧的羽绒服的时候,长亭一脸冷漠地扔给她一件在巴黎买的黑色羽绒服,他说,“穿上这个,去年的衣服,就不要再穿了。”
“为什么?”晚蝉噘着嘴,“明明还好。”
“怕别人说我舍不得给太太买衣服。”长亭简单地说。
晚蝉纵了纵肩膀,一脸不悦地说,“我就知道,你是嫌我丢人。”
“对,”长亭并不否认,而是说,“所以,以后你都要穿新衣服,季抛。你老公有钱。”他拍了拍太太的脑袋。
“好的,遵命!”晚蝉笑眯眯地说,穿上羽绒服,说,“我要去上学啦!”
“我送你。”长亭说。
“不要了,”晚蝉说,“你去送北北,你跟北北顺路,我自己坐公交去,就可以。”
“没关系,”长亭看了一眼手表,说道,“还有时间。”
“对了。”晚蝉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你这个骗子!”
“夫人何出此言?”祁长亭挑了挑眉头。
“你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我要回学校,你偏要送我,说与你的公司顺路,可是,明明是相反的两个方向,你这个大骗子!”
原来是这件事情。
祁长亭轻轻一笑,勾了勾晚蝉的鼻尖,说道,“因为,只要是送你,我东南西北都顺路。”
他真的是……
一言不合就撩ren。
晚蝉很配合的脸红了。
“怎么?害羞了?”长亭问道。
“没有,我怎么会害羞!”
“看来,目的没有达到。”长亭说道,随后,一把抱住了晚蝉纤细的小蛮腰,将她搂在怀里,薄唇贴上了她的樱桃小唇,开始辗转千回的亲了起来。
北北瞧着爸爸还未下来,自己上课都要迟到了,他背着小书包,只好去爸爸的卧室提醒他。
他刚走到卧室门口,便瞧见里面的两个人亲密的吻在一起,他瞪大了眼睛,讷讷地说,“爸爸,你为什么咬小妈嘴巴?”
忘情接吻的两人压根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北北,直到被他的声音拽回现实,晚蝉赶紧松开了长亭,往后退了一大步,她的脸又“噌噌噌”变红了,长亭则是苦笑不得,他走到北北的跟前,说,“爸爸没有咬妈妈。”
“那爸爸在干什么?”北北天真地问道。
“呃……”祁长亭斜眼望了晚蝉一眼,晚蝉正恨恨地看着他,一脸的纠结,长亭打算告诉北北实话,于是说,“爸爸和妈妈在接吻。”
“接吻?”北北懵懵懂懂地重复了一遍。
“嗯,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的话,可以用这种方式来表达。”祁长亭解释说。
北北歪着头,想了想,说,“我知道了……爸爸,我快迟到了,你去送我。”
“好。”长亭捏了捏北北的脸蛋,站起身,说,“走,送我们家的大宝贝和小宝贝上学咯。”
刚出了门。天上便飘起了雪花。
“哇,下雪了!”北北伸出小手,激动的说。
“等雪下大了,我们就打雪仗,好不好?”晚蝉说道。
“好!”北北使劲点头。
一路上,长亭开车开的并不快,雪下的越来越大,视线有些模糊,他宁可让北北上课多耽误几分钟,也不肯这样赶时间,道路太滑,小心为妙。
直到将北北安全送到学校,北北向他们挥手再见,长亭和晚蝉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