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尴尬的暗光,苦笑着低下了头:“我知道你并不想娶我!其实在住院的这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栖元哥哥,我并不强求你一定要娶我!只是……阿姨和叔叔的身体不好!我实在不忍心看他们为我们的事操心。”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劝劝他们?”穆栖元忽然扭过头来,清冷的眸光落在林安好的身上,是探究,是淡漠,是若有若无的嘲讽。
林安好被他看得拧起了眉头。
越来越大的肚子让她站得很辛苦。
她一手扶在腰肢上,一手撑着洁白的墙壁,向穆栖元看来的目光里带着想要隐藏又隐藏不住的受伤。
她解释着:“不是我不愿意开导叔叔和阿姨,只是你也知道,叔叔阿姨的脾气是一样的。他们认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呵……”穆栖元的唇角冷冷地勾了一下。
不置可否的态度,让人猜不出他的内心想法。
林安好忐忑地看着他:“栖元哥哥……”
“你应该知道她现在坚持不做手术都是因为你!林安好,走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你就这么恨我?”
“……”
“栖元哥哥你不要弄错了,现在是阿姨让你来求我跟你结婚的。不是我死皮赖脸要缠着你!”林安好气恼地丢下这句话,走了。
乔里看着她那嚣张的背影,眉头高高皱起:“总裁,她现在是有恃无恐了!”
穆栖元根本没心思去管林安好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他的目光只在那道沉重的背影上扫了一眼,然后就转回了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她的母亲还在里头抢救着!
只因为他刚才说了一句忤逆她的话!
孟教授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他快步迎了上去。
听得这个头发半白的老教授语重心长地劝他:“这次算是挺过来了!不过,快给病人做好心理工作吧!这事拖越久,对病人越不利。”
“谢谢医生!”乔里送孟教授离开。
穆栖元的手搭在病房的门把上,虚掩的门,只要他轻轻一推就能推开了。
可此刻拉着它,却犹如千斤重!
穆栖元,你要和她结婚了,那我们怎么办?
穆栖元,你打算以后一直这样沉默对我吗?
尤倾心无助的责问还在耳边,他可以想象得到女人听到这个消息时的震惊与惶恐。
可是怎么办?
他现在什么解释都没办法给她,尤倾心,那个可怜地跟着她吃了那么多苦的女人,他怎么忍心跟她说:对不起,这次我恐怕还得辜负你?
他不忍心!
也不愿意!
可房门的里头,同样一道倔强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她用她的生命胁迫他:穆栖元,如果你不能了了妈妈的心愿,那也别管我!我是死是活,以后都不要你管!!
怎么能不管?
他好像被推在了一座独木桥上,湿滑的木桥下是湍急的河流。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啊,他们站在木桥的两头对他招手。
他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
“咳咳……”
病房里突然传来不舒服的咳嗽声,穆栖元搭在门把上的手本能地推了出去,然后就见到了挣扎着要坐起来的沈灵真。
“刚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能不能消停点?”他快步过去,扶住了沈灵真无力的身板。
女人虚弱地扫了他一眼,拂开他的手就躺回了床上。
“你不是要那个女人不要我吗?还回来做什么?”
“您拿自己的身体和我怄气,值得吗?”
“值得,只要能帮你的人生走在正轨上,我就算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沈灵真这么一说,突然又激动了起来,一激动,脸色又变了。
穆栖元急忙让步:“好好好!我不走,我这几天哪儿都不去!”
“你会认真筹备婚礼?”
“……”迟疑的点头。
“你会和那个女人彻底断了?”
“妈——”
“穆栖元,你回答我,会和那个女人断了是不是?”
“……我都听你的,这样你是不是可以同意做手术了?”穆栖元扬起头来,深深做了个深呼吸。
沈灵真见他这样,这才暗暗地松了口气。
说出来的话,却是带着防备的:“我同意手术,不过手术时间得定在你举行婚礼的那一天,我要亲眼看着你和安好手牵手地走进婚姻的殿堂之后再做。”
“就你现在的身体,恐怕不能参加婚礼。”
“我会配合孟教授的治疗。”
“如果您真的希望我以后好好地听您的话,那得做出让步。”
暗光在穆栖元的眸底深处悄然划过,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沈灵真的眼睛,说:“手术时间可以就定在婚礼当天,但如果您不按时进手术室,那婚我也不结了。”
“……”
两双酷似的眼睛互相对视着,那是母与子的谈判。
沈灵真知道,她把穆栖元逼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而她,还没见到孙子的她也不愿意真的为了和儿子怄一口气而丢掉性命。
所以,对视了一会儿,她这才妥协地挪开了目光。傲娇地说:“我口渴了。”
穆栖元垂了眸光,给她倒水。
沈灵真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眼眶下深深的黑眼圈,到底是她的儿子,两个人僵持成这样,她面上气势强硬,其实心底里是心疼的。
所以,她拍拍大床另一侧的位置:“上来躺会儿吧。”
“不用了。”
“怎么,以后都把妈当仇人了是不是?”
“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看女人转眼又要皱起的眉头,穆栖元低叹一声,在一旁的沙发上躺了下来。
两天一夜的未眠,其实身体已经超出了负荷。
但是,他只要一闭上眼睛,辗转间全是尤倾心那天关心的面容。
穆栖元,你有心事?
穆栖元,给我一个解释!我现在很需要一个解释!!
病房里明明安静得只有沈灵真喝水的声音,但,他却好像置身在纷杂的闹市之中。
尤倾心慌张地人群中奔跑着,呼喊着:穆栖元,你在哪里?你给我回来……
病床上,沈灵真悄悄地起身,捂着不舒服的心口走到沙发前。
他的儿子睡得很不安稳。
明明体力透支的他即使睡着了,眉头也是紧锁着的。
她知道,让他紧锁眉头的梦里,一定有尤倾心那个狐狸精的身影。
她低低地轻叹一声,又坐回了床上:“会好起来的,儿子!等妈帮你摆脱了那个女人的阴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尤倾心从机场里走出来的时候,外头下起了大雨。
她一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门口,看着擦肩而过的一道道身影或微笑或满足地被人接走。
打开的一把把雨伞,时而有水珠弹落在她的脚下,溅起顽强的水花!
她看着越下越大的倾盆大雨,好几回伸了手想拦住出租车,却总见得他们满载地从她的面前滑溜而过。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尤小姐!董事长让我们来接你。”
她回过身来,对上了一双冷酷的眸光。
她认得这个人。
穆德政身边的助理,是安咏箐之外另一个最得到宠信的MJ大红人,刘明辉。
尤倾心看了看他身后紧跟着的几个黑衣保镖,唇角冷地勾起。
“走吧!”她侧了侧头,不卑不亢。
然后,她被带到了一个宁静的私人会所里。
奢华的装饰,是穆德政高贵身份的凸显。
她站在大厅的正中央,看着那个翘着二郎腿坐在欧式沙发上的穆德政,这个高高在上的MJ董事长,此刻正用一种睥睨天下的目光淡漠地扫视着她这个如蝼蚁一般渺小的存在。
他甚至,一句寒暄的废话都不愿意和她多说。
下巴往水晶桌面上一努:“看看。”
尤倾心这才发现,他面前的大茶桌上摆放着一份崭新的文件,上头印着她熟悉的,MJ的logo。
她狐疑地抓起那份文件,刚刚被上头的股份转让几个大字震得僵直了身子,穆德政施舍的语气紧跟而来:“你缠着我儿子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本来,像你这样贪得无厌的女人是没有资格让我浪费时间坐在这里的!不过,尤倾心,你应该感谢我那个蠢儿子。”
“什么意思?”尤倾心合上了那份合同抬起头来。
她的手,因为激动而细细地颤抖着,僵硬的语调是她愤怒的压制。
穆德政说:“这是盛世的股份。尤倾心,你拿了它,从此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儿子面前。”
“呵,你想买穆栖元的自由?”
尤倾心怒极反笑:“董事长,不得不说,你出手比贵夫人阔绰多了。不过她上回回家后没告诉你吗?”
看着穆德政渐渐压下去的眉头,尤倾心一字一顿地说:“我!野!心!很!大!的!”
“嫌少?”
“没错。”
“贪得无厌!!”穆德政怒地拍上了桌子。
因为不悦,他那威严的脸又沉冷了几分。
他一向都不喜欢尤倾心,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这个女人的身上流淌着与她父亲一样让人厌恶的贪恋与无耻。
这样的女人,她是没有资格走进穆家的家门的!
所以,他不介意自己用最恶劣的态度嘲讽尤倾心:“不过是一个不要脸的骗子,你以为,就你这肮脏的身体能换来整个世界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