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席修言摸出一根中华，点燃，然后送到嘴边，轻轻吸着。
那腮帮子狠狠地陷了下去，像两个又大又深的酒窝。
他本来就瘦，就些年就更瘦了。
盛齐洺看着心里发疼：“你这小子这些年都没吃饭吗？”
席修言自来强悍，这么明显的同情，哪里消受得了。侧了侧身子道：“明天我要带君姨按例复检，可卿要是想看君姨的话，让她晚上再来吧！”
“知道了。”
云若灵不在的这些年，都是他和苏可卿还有席修言在宋兰君膝下尽孝。
只要有空，都会尽量来陪她。
盛齐洺道：“刚好明天上午，可卿要带麒麟回趟娘家，他们也很久没见了，这一见少也得是整一天。”
“嗯。”
席修言淡淡应了声，然后转身去推宋兰君进屋。
家里其实有请管家的，不过带宋兰君出来透气这种小事他都是亲力亲为。
看着她，就会想起若灵。
觉得若灵就在身边，她好像就在不远处。
尽管宋兰君变得痴傻了，但她能感觉到他的悲伤一样，偶尔会叹气，摸摸他，握握他的手。
陈心华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他在陈心华那里享受不到半点母爱。
可是在宋兰君这里，即便她神经不正常了，他仍能感受得到她母亲般的温暖。
盛齐洺看着席修言那形单影只的模样，再又看看宋兰君行尸走肉般的样子，不禁仰头望了望天，轻叹道：“若灵，你要是还活着，就赶紧回来吧！”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两个人，明明活着，却感觉不到半点生气。
世界的另一头。
滨江第一人民医院。
小灵抱着怀里的男童穿梭在各检查室，又是挂号排队又是交费，忙得焦头烂额。
“小灵，我来了，把孩子给我吧！”突然人堆里跑出一人来，身上还穿着彩服军装，许是一路跑过来的，累得满头大汗，板寸长的头发像一根根针竖起，即便这样也丝毫不影响他俊朗刚硬形象。
阎默顾不得喘口气，直接从小灵把孩子抱过去：“都检查完了吗？还有没有没查的？”
“都检查完了，现在就等结果。”小灵引着阎默去一旁的位子上坐着，看他脸上全是汗，忙掏出纸巾递过去，“不是说要出任务今天回不来吗？你要是忙，其实不必特意赶过来的。”
阎默接过纸巾胡乱擦了下：“任务提前完全，我就提前回来了。”
“回来也该在家里歇着，跑这儿来不嫌累？”
干他这一行，出任务就等于去一趟阎王殿，其中艰险，她想都不敢想。好不容易平安无恙的活着回来就该在家好好睡一觉，压压惊养养神的。
阎默拿起她手里一摞的检查单子看了起来：“没事儿，我又不是第一天当兵。”
小灵知道说不过他，便不再说，只是专注地盯着他怀里抱着的男童，秀眉渐渐收拢。
这孩子，当年因为她怀孕时泡了海水，留下后遗症，一生下来，肺就有问题。这些年，因为这个没少折腾。
而且底子也弱，经常感冒发烧，一生病，就会引发肺炎。这让肺部功能本就弱的他，每回感冒就像得了场大病一样。
小灵心疼得要死，看他小小年纪就吃这样的苦，恨不能代而受之。
“别担心，大不了又是住几天院嘛！”阎默看完单子后，觉着这情况和之前差不多，便安慰道。
“这次烧得厉害，我怕……”小灵不敢去细想这后果。她怕她承担不起，因为医生曾经交代过，发烧只要不超过四十度，一般能将病情控情下来的。
要是超过四十，就危险。
别的孩子烧到四十一都不怕，他不行。
就因为他的肺。
而且刚刚量体温时，正好四十度，并且还有升高的迹象。
“你别着急，康儿哪回不是险之又险，最后不都没事了么？”阎默握了握她的手，继续宽慰。
小灵不动声色地抽回：“谢谢。”
这些年，阎默一直关心着她，默默地帮助着她，要不是有他在，她难以艰持下来。或者说，她会过得比现在还要艰难无助。
她知道他的心思从未变过，可是她不能接受。
因为她越不过心里那道坎。
她是一个无根的人，她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如何心无旁骛地跟别的人在一起。
何况这些年，她对阎默的感情一直是朋友之谊，不敢奢想也不敢逾矩！
“小灵，到现在你还是不能接受我吗？”阎默盯着她藏在袖子底下的手，眸光一黯，“你难道我的付出不足以打动你？”
“阎默，能不说这些吗？康儿这样，我实在没心思。”小灵已经不知道拒绝他多少次了。
每次拒心里都愧疚，就像欠了他的债一样。
但又不得不拒。
“就因为康儿这样，你才更需要我。”阎默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但对小灵，他已经把一生的耐心都使出来了，只是到现在，耐心也快磨尽了，“哪怕为了孩子，你也应该答应跟我在一起的。”
“康儿不需要爸爸，这些年，没有那个人，我们也过来了。”小灵忍着对孩子的欠疚道。
“你别自欺欺人了，哪个孩子不需要父亲？”阎默继续劝，“我待康儿如待亲儿，你也看到了。即便他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几年我也视他如己出。将来我们在一起，不论生不生孩子，他就是我阎默的第一个长子，阎家的嫡子嫡孙，我们阎家一世庇他护他，决不食言。”
看他如此郑重诚恳的样子，小灵的心狠狠地被触动了。
但也仅限于此。
她感动道：“谢谢你对我们母子的照顾，但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她是个身份不明的人，阎家世代清白，娶她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世人还不知道怎样诟病。
特别她还带了个孩子。
阎默抓着头，有些发狂地道：“小灵，你怎么就不明白，我不嫌弃你们，从没觉得你们是累赘。”
要是有这种感觉，他妈的这些年他还坚持个屁啊！
“是你不明白。”小灵看着他，清辙的眸子比他方才说那番话时还要坚定，“我不接受你不是因为我们的身份不对等。”
而是她心里对他没有爱。
她不愿因为别的跟他在一起，她不想委屈自己，对阎默也不公平。
“小灵……”阎默还想说点什么，主治医生拿着化验单一脸凝重的走过来道，“是阎康的家属吧，孩子这个病有些复杂了，我们只能做物理降温，但治根不治本，关键还是他的肺，这次稍稍好转后，你们到大医院去看看吧，不能再拖了。”
“大医院？”
第一人民医院就是滨江最好的医院，再大的医院该去哪儿？
“去京城。”医生道，“之前孩子还小，怕他承受不了大手术，现在他也已三岁了，各个机能也算发育完整了，这个手术可以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