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璟的手臂收紧一些,语气里含着淡淡的轻愁,让慕云徵感受到他话中的含义。萧元璟自幼就没有母亲疼爱,稍微大一些,又离开了父亲的身边,即便他再聪明,再独立,还是免不了对一个完整的家庭有着最本能的向往。
所以,他那么迫切的想要一个孩子,大概是有一种心理,将自己童年缺失的,全部补给孩子。
她紧紧搂着萧元璟,双手抱紧结实的腰,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一声声稳健的心跳声,朱红的唇微微勾起,眼底带着温暖又幸福的光芒,“我们会有孩子的,而且孩子肯定会像你一样俊美,像你一样聪明。”
萧元璟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我想要个女儿,像你一样的女儿,看着她一点点长大,肯定会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
可是她想要一个像萧元璟的儿子……
像是看穿了慕云徵的想法,萧元璟将额头抵在慕云徵的额头,吻了吻她的鼻尖,“不要着急,我们先生个儿子,再生个女儿,若是你还想要的话,为夫还可以继续努力……”
两人正浓情蜜语的时候,外头传来南平松的声音,“世子,滨扬湖到了。”
若是没有那浮尸的传说,滨扬湖其实景色十分的优美,周围有参天的高树林立,即便是冬日,这里气温也比其他地方要高一些,常绿的大树一棵接着一棵,入目尽是深绿。
如今正是冬季,显得冷清了些,若是夏日里站在这里必然能觉得清风暖暖,更是一番美景。可是此时,能看到的都是朝廷派出的士兵守在旁边,一队队的围着滨扬湖周围进行巡逻。
慕云徵远远的便瞧见那滨扬湖如同一块水色通透的绿翡一样,湖面静静的清透不已,冬日里也不结冰,像是触手便会弄碎一般,她走到了湖前,目光落在湖水之中,”就是这里吗?”
萧元璟点头,”若不是昨日里刚打捞上一具浮尸,我也很难想象这个湖里面怎么会出现浮尸呢。多好的景色偏偏被那尸体弄坏了景色,使人没了兴致。”
慕云徵围着那湖边走了一圈,昨天打捞了上来,也就是说着两天是不会有尸体的,”这里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守卫着?”
萧元璟一手横在胸前,一手支着下巴,声音磁性悦耳,“是的,莫说一个人呢,就是一只鸟、一只老鼠跑过去也必然会被人发现,浮尸偏生就无缘无故出现在了那湖里,本来已经被压下去的流言就再次被掀起了。”
慕云徵细细的察了一下,在湖边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那些浮尸的身份你们都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都是一些突然消失的百姓,然后过了不多久之后就会出现在这个湖上,如今那尸体都还放在了京兆府尹之中,还没有通知家人,主要是怕消息扩散了出去,在民众的心里造成不好的影响。”
慕云徵点点头,一般对着萧元璟道:“可惜了此处的好风景,我们在这周围看一下吧。”
湖边的一切萧元璟早就摸的清清楚楚了,慕云徵也不再多说,趁着这次能够出来的机会,她也在周围好好的看看,一边赏景,一遍散心,还能理一理思绪。
萧元璟与她并肩走在道上,周围的鸟儿不少都已经死去,此时听不到什么鸟叫声,只有山水间特有的清新气息,令人心肺复原,无比清香。
萧元璟拉着慕云徵的手,觉得即使这样和她不说话,光是散步也是一种幸福。
慕云徵亦是觉得如此,两人在一起之后,多半时间都是在府中,或者是处理其他的事情,很少有像现在这般牵手出来看景,虽然还是有公事在身,有此般的情形也倒是惬意的很。
不知道走了多远,似乎听到前面有层层的流水之声,慕云徵便觉得迎面有一股水汽扑来,不禁拧眉望去,“这前面也有湖?”
萧元璟摇了摇头,”我倒是没有来过这边,不过我们可以过去看一看,有山有水才是好风景。”
两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小水池,里面的水清清透透的,在日光下折射出宝石一般的光芒,看起来还是十分的舒服,映衬着那水边摇曳的水草,更是水清草绿,令人眼目一舒。
慕云徵忍不住过去,用手扑了扑那水,水是凉凉的,居在手中也透着清气,她看到那旁边小溪注入了河水之中,对着萧元璟道:“此处小泉里的水看样子都是山上的溪流积聚而成,水很清澈。”
”恩。”萧元璟一面说着,一面拉着慕云徵,“冬日水凉,你还用手去碰,真是越来越小孩子气了,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慕云徵任他握着自己的手一根根的将冷水擦干净,目光还是忍不住的朝着清透的水面望去,看着这景色,即便是冷一点,也舒服,她朝着萧元璟道:“这池子不大,你说这溪水一年四季的往里注,它的水去了哪里呢?”
这句话惹得萧元璟本来在脸上的笑容一下凝固了,他侧目望着慕云徵那绝美的侧面在雪光反射下染上了一层光辉,狭眸里更是透出靡靡的色彩,一下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
慕云徵还没有明白他说了什么,就被他搂在了怀里,温热的唇落在了额上轻轻的吻了两下,“阿云,我终于知道那浮尸是怎么来的,这个谜题我马上就要解开了!”
慕云徵睁着一双迷蒙的水眸望着萧元璟,看着他脸上欣喜的表情,这么快就解开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元璟点了点她的鼻子,在慕云徵的红唇上亲了一口,道:“这都是你的功劳,阿云,你真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只要带你一出来,这一切问题都迎面可解了,走,我们现在就去把这个谜团揭开吧!”
瞟到旁边一脸面无表情的南平松,和满脸通红的青吟,慕云徵顿时红了耳根,轻捶了一下萧元璟,低声斥道:“你胆子越发大了,这里你也敢,青吟和南平松可都是未嫁未娶的……”
萧元璟一笑,“看见了有什么关系,若是你担心,反正他们一个未嫁,一个未娶,不如我做主给他们配成对如何!”
“不要!谁要嫁给这个死木头!”青吟闻言,跺了一下脚,大声喊道,两只眼睛气鼓鼓地盯住南平松。
萧元璟和慕云徵皆是一愕,本来只是开一下玩笑的,怎么青吟反应这么大,还骂南平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元璟目光投向南平松,南平松面无表情,摇了摇头,但是耳根却可疑的红了起来。
嘿嘿,这两个人不对劲哦!
萧元璟促狭一笑,不过,现在还是解决了要紧事为先。
夜色无声,撒在京都的滨扬湖上,波光粼粼,印着漫天星光,如同一面偌大的镜子,照出那苍茫的夜空之上镶嵌的点点碎钻。而滨扬湖旁边却是禁卫军不停的在巡逻,夜色之中,警戒森严,不容一丝一毫的松懈。
天空更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飘来一朵乌云,将滨扬湖上的星光遮住,眼前一片黑暗,只见林子里闪过一道黑影,背上好像是背着什么东西,却不是朝着这滨扬湖而来,而是对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就看身影在树冠上不断的跳跃,却是来到了慕云徵和萧元璟前日里看到的那个小水池,他左右看了一眼之后发现没有人,便要朝着那池中跳去。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突然袭来一张大网随天而降,一把将他兜在了其中,他立身一滚,手中的兵刃还来不及逃脱,就被人按住了手脚,捆绑了起来。
靖王府中。
萧元璟和慕云徵两个人正在下棋,慕云徵正捏着黑子想要下在哪里,便听到外面有声音进来,便看有人押着一人进来,他缓缓将白子放到了旁边的棋盒之中,“看来今晚我们真正要钓的大鱼还是上来了。”
慕云徵随着他,朝着门前看去,两名侍卫押着一个人进来跪在了地上,那人低着头,蒙着面,看不到样貌,萧元璟摆了摆手道:“还蒙着面干什么,此时还不让我们看一看每隔三天就上来放尸体的人,你究竟是谁!”
那人拼命的挣扎,也不出声,只是扭动着,只可惜旁边的侍卫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毫不客气的按住了他,一把扯下了头巾。
饶是如此,他依旧死死低住了头,不肯抬起来,慕云徵觉得这人的轮廓在灯影之下看着几分熟悉的感觉,她蹙了蹙眉,“把他的头抬起来!”
侍卫掐着那人的脖子生生的将他低下的头扳了起来,赫然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张让人熟悉到了极点的面容。
萧元璟的手指微微的一动,眉头蹙了起来,跪在下面的黑衣人,显然就是跟着靖王身边的副将——傅韫。
确定不是易容以后,萧元璟再次问道:“傅韫,你为何会半夜扛着尸体到那里去?每隔三天便去湖边放尸人是你?”
傅韫咬着嘴唇,脸上都是一片坚毅的神情,一言不发,看样子是准备什么都不说了。
慕云徵心中充满了疑虑,那日她和萧元璟到了小池子边,她只是无心的说了句话,萧元璟就想到了一个事情。
小池子的水要么就是流出去,要么就是随着阳光蒸发了起来,而那里树木茂盛,水蒸气并不重,又是冬日。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流了出去,想到这里,萧元璟便派了人出去到那小池子底下去看,果然经过那么一搜之后,便看到了小池子下面有一条通道竟然是朝着滨扬湖而去的。两者之间距离不远,湖水相通,所以保持了水质清澈。
如此一来他便想到了滨扬湖虽然一直有人把守,但是那浮尸还是依旧出现,池子中的通道就可以解释这一切。
便让人不动声色埋伏在那小池子旁边,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果然不负他的猜测,傅韫扛着一具尸体出现在了那里。
虽然事实和萧元璟的猜测一样,然而看到傅韫的时候,萧元璟还是有些惊讶。傅韫是靖王的人,一切还是应该交给靖王来处理。
萧元璟跟慕云徵来到了书房的时候,靖王正在书房之中练字,看到他们二人的时候目光先是一顿,然后落到了被萧元璟押来的傅韫身上,眼中骤然出现一瞬间情绪起伏的波浪,最后慢慢坐了下来,开口道:
“元璟,这么晚来是为了什么事?”
萧元璟轻轻地将傅韫往前一推,傅韫是靖王身边贴身的人,此事和靖王很大可能有着关系,此时看到靖王平静的面容,他明白这等于是一种默认。
然而他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声音里带着不解地问道:“父王,最近在朝臣之中一直出现浮尸的事情,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不断地追查。今日在那湖边终于抓到了一人,他竟是您身边的博副将,我想问问,这是不是您让他做的?”
傅韫咬紧牙关一字没有泄露,然而萧元璟只想,以傅韫一直跟在靖王身边的原因,若不是涉及靖王的,他又如何会如此着紧。
靖王先是深深的看了傅韫一眼,眼中带着无限的惆怅。
傅韫心知靖王的眼神是不打算隐瞒,心有内疚,跪下来道:“王爷,是我无能,没有将事情办好!”
靖王面容和煦没有一丝怒意,他缓缓摆了摆手,像是有一些了然道:“这件事不怪你,只怪去查这件事情的人是元璟罢了,你败在他的手中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他说完,朝着萧元璟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只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您要放出这样的流言导致太子无法登基呢?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秘密?”
太子并不是武帝亲生的儿子这涉及到了皇室机密,靖王若是知道其中的一些缘故也并不奇怪。所以萧元璟有此疑问。
书房里的蜡烛烧的格外的明亮,偶尔跳了一跳爆出两个烛花。
靖王望了傅韫一眼,对着他摆了摆手道:“你先出去吧!”傅韫对着他行礼后,再对着萧元璟和慕云徵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接着靖王便将目光落在了慕云徵的身上,那里头的意思,分明是让人看得清楚他是有话要对萧元璟说。
慕云徵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也是个通透的人,有些事她并不是都要知晓得清清楚楚,眼下既然靖王有这样的意思,那她就避一避罢了。
她侧目望着萧元璟,莞尔一笑:“你在这里跟父王谈,我先回去准备一下夜宵。”
她转身便要走,萧元璟却拉住了他的手,然后目光望向了靖王:“父王,她是我的妻子,也是未来要跟我度过一生的女人。如今她肚子里又怀了我的孩子,我与她夫妻一体,于她也没有什么要隐瞒的事情。
靖王望着眼前长大的儿子,那细长的眼眸中流露出来的不再是以前那般的潇洒,在这潇洒之中还含着默默地温情,那挺直的腰背,宽厚的肩膀展示着他不但不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个能担负起家庭的男儿,眼中露出了一丝欣慰。
“好!既然你如此说,那就将她留在这儿吧。”靖王顿了顿,像是接下来要诉说一段很长的故事,他在整理自己的思绪,缓缓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动作十分的优雅,看得出久在皇家培养出来的礼仪。
喝了一口之后才放下了茶杯,抬头望着他们二人,目光里似乎有一些飘远,“元璟,你可知道你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