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条例中有说过,若是在条例颁布之前所纳妾室,就不追究了,在条例公布之后,若有敢纳妾者,就按违抗圣旨罪算。
而骆君衡原本的妻子被皇后特别下懿旨贬为妾,原本是要休掉的,可骆君衡说虽然苏芷宁德行有缺,但是到底嫁给他不久,肚中又有骆家的骨肉,休掉以后,母子便没有了倚靠,他实在不忍。皇后考虑到伏波将军府和永安侯府的脸面,这才改成降为妾。
二公主知道骆君衡曾经为苏芷宁求情,对这个原本坐在骆君衡位置上的女人就有些不满,又听说她长得格外娇美,也让宫女给她特意装扮了一番。
这四个随身的宫女和一个嬷嬷是皇后特意挑选出来的,以前二公主身边的那些,被皇后都迁怒拖出去打死了。
宫女按照二公主的要求,给她挽了个富贵牡丹髻,然后在上面插着烧蓝凤形红珊瑚的花冠,然后沿着牡丹髻上分别点缀上红色宝石的小插梳,再从箱里拿出公主制式的缕金凤纹瑶光锻的长裙,外面套着樱草色透丝雪蝉衫。
二公主站在一人高的水银镜前,反复看着自己的装束,后边的宫女连声夸赞:“二公主本就生的风华绝代,再这么一打扮,就跟月里嫦娥似的,让奴婢看的目不转睛呢。”
望着镜子里面的人儿,二公主骄傲的笑了笑,伸开双手左右看了看,“本宫自己也这么觉得,算你说了句实话,赏。”
这一番话,可没将刚到二公主跟前伺候的四个宫女呛到,二公主原来这么自恋的。好在她们定力不错,生生忍住了,扶着二公主便去了前厅。
夏初和苏芷宁早就站在了前厅候着,耐不得她们不来,骆君衡早早就派人来催她们,特别是苏芷宁,简直是在监视下,看着她起床,梳洗,然后便押到了这里。
夏初一看到苏芷宁,脸上的笑就是明明白白的幸灾乐祸,“这不是宁姨娘吗,今儿个来的也挺早的,是给新夫人请安啊。”
自不小心推倒苏芷宁肚子里的孩子后,夏初被关到前些日子才放了出来,苏芷宁仗着肚子,没少给她气受,结果后来听到骆君衡要娶公主,把苏芷宁贬为了妾,夏初在屋内笑了整整一天,差点把下巴都笑脱了。
现在看到苏芷宁就要说上几句刺耳的话,心里才觉得舒坦,有肚子又怎样,有肚子还不是被人贬为了妾,从妻变妾,还不如她呢。
苏芷宁当然是受不了这口气的,新婚期间先是纳妾,闹得整个京都都笑话她,接着骆君衡又来这么一出,让她成为了第一个从妻到妾的女子。
她起初也反抗过,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每一招都使出来了,可蔡老太君大概对她也没多大的好感,先头还拉着骆君衡去训斥,可是事已至此,也只好劝苏芷宁,见劝不了,就派了两个婆子,日夜守着苏芷宁,不让她寻死。
苏芷宁见永安侯府是没有办法了,又写信给苏夫人,谁知道苏夫人只说皇后懿旨上说的一切都是事实,便是上到哪,那都是实实在在苏芷宁曾经犯过的错误,没有法子辩解的。
苏芷宁当然不知道,慕云徵私底下派人,将沈玲当年中毒发生的事,隐隐约约地透露给了苏夫人,知道苏芷宁下手谋害自己的亲娘,苏夫人吓了一大跳,开始觉得不可思议,可后来有丫鬟说苏芷宁在府中时,对着沈玲神神叨叨的,那样子绝不是女儿对母亲的悲痛,虽然没有证据说这一切,可是苏夫人还是有些害怕,对自己的母亲能如此,那她这个义母,岂不是更下得了手,也正因为如此,伏波将军府并不愿意出多大的力去帮苏芷宁。
而且因为武帝觉得亏欠伏波将军的,将他职位平移,从一个不出征就没有兵权的将军,变成了京都二十万禁卫军的统领来作为补偿,怎么看,苏夫人都觉得不帮苏芷宁是明智的。
哪方求告都无门,苏芷宁气的几天都睡不着,若不是为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一口饭都吃不下。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隐隐知道,自己现在是不被义父义母所喜欢了,渐渐又要变成一个人。
夏初说完之后,在一旁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苏芷宁说话,不由的眨了眨眼睛,难道是苏芷宁已经气傻了吗?
夏初余光瞥见二公主的身影过来,眼睛陡然一亮,挂着惊异的表情,声音夸张又带着委屈道:“宁姨娘,我和你说话,你怎么不理我?大家都是姨娘,身份都一样,你摆着那高高在上的身份,还以为自己是骆夫人吗?咱们现在的主母可是公主殿下了呢!”
二公主堪堪走过来,这声音便顺着飘到了她的耳中,顿时两道眉毛竖了起来,望着腹部微凸的苏芷宁就要发作。
旁边的嬷嬷瞧着不好,赶紧拉住她,“二公主,今儿个是头回敬茶,有什么等会说。”
她是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哪里不知道夏初那挑拨之意,生怕二公主没喝茶先闹了事出来,虽然身份高贵,可传出去也太不像话了,少不得又要害皇后被骂。
二公主这才重新记起今日自己的地位,抬起下巴,走到正厅中坐下来,而骆君衡则坐在她身边的位置。
夏初生性好动,穿着也偏向明朗的颜色,上身着了橙黄色的蝶恋花暗花对襟短袄,下面系着浅青色的百褶裙,整个人十分的明媚,一双大眼睛咕噜噜的转不停,看起来便知道是个不安分的,头上簪着两只金包银缕空菊花簪。
看到二公主进来后,并没有发作苏芷宁,还有些奇怪,听说二公主性格最冲动了,怎么今儿个这么沉稳,不过她还是笑嘻嘻的过去给二公主行了一个大礼,端着茶道:“二公主,请喝茶。”
若是平常人家中,娶了媳妇,妾室都要称“夫人”,可驸马条例一出后,虽然不说驸马和家人见到公主就行礼,自称微臣什么,可是公主是再不跟着夫君称什么夫人,而是驸马跟着公主的排行来称呼。
骆君衡听了便觉得有点膈应,手指握着茶盏的时候微微用力,却又无可奈何地松开,抿了一口杯中的茶,却再没往日那种清香。
二公主是知道夏初的,也晓得她的身份,康乐伯府姨娘的妹妹,一个平民而已,身份低微,就算是怎么也起不了什么风雨。
再加上刚才听夏初说话,好似很维护她的地位,便也没过多的为难,端起茶喝了一口,用帕子擦了擦嘴,让嬷嬷在托盘上放了一个红包道:“行了,你就在一旁站着去吧。”
这口气,完全就没把夏初当妾室看,一副使唤丫头的口气,夏初的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没说什么。
在她的心底,公主还是很牛的,是皇帝的女儿,轻易得罪不得,不然就要被拉出去砍头,不得不说,有时候这种平民意识对夏初还起了点保护作用。
二公主并不是没看到夏初的脸色,只是她此时的注意力,都在苏芷宁的身上了。
她一双眼睛带着点斜视,就这么看着苏芷宁,见她一身烟柳色的银错金海棠花色的长辈子,下身穿着浅碧色轻柳软枝的长裙,头上挽着朝月髻,上面簪着了两只白玉镶缕空银花的长钗,整个人看起来清新中又不失郑重,瞧着就透着一股娇媚,好似一朵桃花正挂在枝头绽放着,只是脸色稍微差了点,就算用粉遮盖着,眼下也有些透着青。
苏芷宁,二公主可是清楚得不得了,亲身父亲死了之后就投奔青州的姨母家,结果因为巫术一事,被康乐伯府赶了出来,差点死了,又被伏波将军救了回来,收做了义女,后来因为状元宴上和骆君衡发生了丑事,才被骆君衡娶了回来。
这些事情,二公主在和骆君衡有了勾搭之后,就让人查的清清楚楚,她不止一次嗤笑过苏芷宁的身份,说到底都是个孤女,凭什么和她斗。
今儿个一看,的确是生的水灵灵的很勾人,难怪骆君衡还求着母后说不要休她,这狐媚子脸,看了就来气。
这时二公主已经完全忽略苏芷宁肚子里还有个孩子的因素,觉得一切都是因为苏芷宁长得漂亮,才让骆君衡狠不下心休了,宁愿收着做小妾。
苏芷宁肚子里怀着孩子,从骆君衡出来之后,便用如水的杏眸恳求的望着他,希望不要跪下来敬茶,骆君衡倒是被那眼眸打动,可是无论如何都晓得不能开这口,要是不敬茶,估摸苏芷宁会被二公主找理由立即折磨死,便移开了目光不去看她。
苏芷宁知道这个男人是没多少靠头,能让她从妻变妾,这样狠得下心的男人,还有什么求的呢。
她只希望肚子里的孩子能争气,到时候不管怎样,她还有个孩子傍身,若是个儿子的话,说不定还能让她以后摆脱这种日子。
想到这里,苏芷宁端起雪梅递过来的茶水,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姿态恭敬的将茶盘举高,对着二公主道:“二公主,请喝茶。”
二公主看着苏芷宁那小心的动作,好像动作一大就要折断了腰似的,让她想起宫里那些个和皇后争宠的美人,再加上苏芷宁以前那特殊的身份,便冷笑一声,眼睛向上挑,露出的短额头上便有着密密麻麻的皱纹,“你的茶,本宫可不敢喝。”
苏芷宁一怔,抬起头就望着二公主,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心里本来有点惴惴不安的,如今倒化作了事实,看来这二公主肯定要找她的麻烦。